温柔的体温将我完全包裹,在熟悉的气味里,身体渐渐恢复了暖意,连无法控制的颤抖都不自觉停了下来。
我贪婪地汲取着纲吉身上的温度,没有说话。
他将脸埋在我颈边,手掌中还残留着细微的战栗:“已经没事了,你不会再有事了。”
男生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我却忽然鼻头一酸,眼泪立刻溢出眼眶:“嗯。”我低低应着,“我……回……来……了。”
讨厌,连我都哭了,纲吉不会感到更加难过吗?我应该坚强些才对啊。
正这么想着,纲吉松开手,站了起来。他注视着我的脸,嘴角勾出个柔软的弧度:“你等一下,我先去联系医生。”
说着,他便起身准备出去。床边的力道一下子离开,我心中一惊,几乎下意识就抓紧了他的手。
纲吉诧异地回过头,有心疼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温柔代替:“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怔怔看着他,他笑了笑,弯腰摸了摸我的脸颊。我迟疑了一会儿,才松开手。
纲吉走出去后,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我这才注意到这正是我自己的房间,不是医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周围的摆设都是我熟悉的模样。
我在脑海中快速推测着之后发生过什么,过了一会儿,房门重新被推开,最先进来的人竟然是透。
“小津!你终于醒了!”男生在我床边坐下,先探了探我的额头,“太好了,退烧了。”他长出口气,脸色缓和下来,“我刚才联系了医生,等下要给你做个检查。”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哼了一声,看起来有些生气:“你都是大学生了!竟然还会给陌生人开门?!你的警惕性到底都去哪里了!”
在这种时候跟我吵架?!欺负我不能说话吗!
我气不打一处来,无奈除了睁大眼表示愤慨外竟无计可施。
透叹了口气,别开脸去:“学校那边已经帮你请了一个月假,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要去了。”
我这个状态估计想去哪里也去不了吧。
我下意识看向门口,却迟迟没有看到纲吉进门。透瞟了我一眼,状似无意道:“你昏迷了将近四天,这四天他就一直在这里等你醒过来。”
说着这话时,男生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我脸上。他注视着窗帘紧闭的窗户,像是透过射入房中的阳光看到了什么:“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小津。”顿了一下,又道,“他的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只能愣愣注视着他的侧脸。
这已经是我醒来后听到的第二个对不起了。
我想,我们之所以如此悲伤而不是愤怒,原来是因为无能为力。
没有预测到灾难的发生,没有时刻保持警惕,没有估计到伤害的严重性。
在这个公寓里的我们三人,大概都是一样的心情吧。
之后不久,医生就来为我做了检查。透说是他认识的地下医生,比去医院要让人放心一百倍。
检查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但因为不知道当时被注射的药物究竟会有什么副作用,之后还需要接受进一步观察。
到晚上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可以讲话了。纲吉执意要喂我吃饭,我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力气自己吃,就由着他去了。
今天他的话格外少,我只好主动打破沉默:“纲吉君,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
他笑了笑,虽然下午已经洗漱整理过,但脸色还是不太好:“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因为自己的缘故害我受了伤,所以不敢面对我了?”我仔细看着他的眼睛,故作生气。
纲吉垂下头,干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那个时候,津名ちゃん一定很害怕吧。你明明那么无助,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让你有了那么痛苦的回忆。”
我愣了愣,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被按在地上注射那不知名药物时的场景。那一瞬间的恐慌瞬间翻涌而出,我忍不住抓紧了手下的被子,身体又开始发抖:“害怕……是当然的……但是,我也早就有这种觉悟了啊……”
纲吉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我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笑得灿烂:“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嘛,你说过会保护我的啊。”
现在,我唯一不能在这个人面前流露出脆弱。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在他面前哭泣,这件事情必将成为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
他在那一头挣扎愧疚不愿过来,而我将费尽力气也过不去。
我们谁都没有错,真要说的话,也是我不能保护好自己的错。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不依靠别人地努力生活着,然而那是以普通人为前提的。在面对黑手党时,这样的我真的太弱小了。
我该如何才能不拖你的后腿呢?
纲吉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把手里的碗筷放到床头柜上,用力将我拉进怀中。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但手上的力气大到吓人,就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要让我们永不分离。
“对不起,津名ちゃん。”
第三个对不起。
我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闭上眼,硬是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压了回去。
“我原谅你。”
“我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纲吉深吸了口气,在将这口气吐出的同时,他仿佛也做出了什么决定。
“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拥有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