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然感觉不到疼痛,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摇头。
手臂上一阵刺痛。
我使劲挥动手臂,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异样的凉意,就那样一点点,被推进了我的身体里。
目标六十五 于火焰之下
大脑很快变得混沌,但奇怪的是,神经却变得相当敏感。
我躺在地上,身体仿佛置身云端,一半是冷的,一半是烫的,又如同浸在水底,沉沉浮浮,没有丝毫可以着力之处。
两个男人的对话隐隐约约飘进耳畔。
“对了!别把整瓶都给她啊,这么个小姑娘恐怕受不了。”
“……你不早说。”
“啊——瓶子都空了啊!这就没办法了,给!把这个给她绑上,彭格列快来了吧。”
“话说,这种炸弹真的有用吗?”
“能起到威胁的作用就够了,记得定时。”
“……”
声音渐渐又变得模糊,我开始觉得乏力,倦意仿佛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潮水漫上来时,我好像睡着了,潮水退去时,我仿佛又是清醒的。
就在这样的半梦半醒间,熟悉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
“……Tsu……”
“……Tsu……na……”
是有人在叫我吗?
我努力挣扎,试图抬起眼皮看看究竟是谁,但费了好大力气才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
光影在眼前晃动,一片棕色若隐若现,对方的声音恍如隔着玻璃,明明很近,又十分遥远。
“……纲……吉……君?”
那人动作一僵,猛地握紧了我的手,一边频频点头:“已经没事了,我马上带你回去!”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感觉他似乎松了口气。一片红色在他额前晃动了几下,眼看着要熄灭,纲吉突然一怔,冷不防将我按进他怀中,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
“……可恶……”
“嘀——”
有个电子音猛然闯入,纲吉闻声一震,紧接着推开我看向我身前,整个人的感觉一下子就变了:“□□?!”
我的大脑无法做出反应,甚至连一瞬的惊慌都不曾感到。而他已用力抱起我,转身往外冲去。
风声呼啸着自耳边掠过,越过他的肩头,我看见一片橙红色的光芒。周围都是黑暗,唯有那片光越变越亮,宛如燃烧在海面上的火焰,安静又炽烈。
夜风迎面而来,烧灼的气味立刻被冲淡了。纲吉大步冲出楼道,一面往路口狂奔一面大喊:“狱寺君——快帮帮我!”
话音未落,一辆车已从转角处疾驰而来,“吱”一声停在路边。几个人影从车上跳下,跑在最前面的那人一头茶发,像极了透。
啊啊真是的,只因为我一个人,却让大家都陷入了恐慌,真是太糟糕了……
我窝在纲吉怀里,想要大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眼睛越来越没有力气,黑暗极迅速地从眼底蔓延上来,将我自头顶淹没。
你曾有过这种感觉吗?
能够感受到身体的存在,却无法控制身体的运动;意识是清楚的,但眼睛就是怎么也无法睁开。
我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有人在和我说话,微凉的手指碰触着我,我想要赶紧醒来告诉他们我已经没事了,可身体始终无法动弹。
这样的情况也不知究竟持续了多久,突然之间,黑暗中炸开一团白光,我转身去看,忍不住用手挡在眼前,下一秒,一直缠绕着大脑的雾霭就好像消散了。
耳畔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咔、咔”是时钟的走动声。
“嗒”液体滴了下来。
嘴前好像罩着东西,有些碍事,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水汽扩散开来,带出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打开了沉重的眼皮。视野在颤动,我看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反倒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有谁在吗?
我试图起身,就在刚要抬手的时候,手掌冷不防被人握住了。
“津名ちゃん?!你醒了吗!”
不用分辨,我就知道这是谁。
我缓缓转动视线,很快就看到了顶着一双熊猫眼的沢田纲吉。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眼底布满血丝,青色的胡茬早已在嘴边绕场一周。
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憔悴的样子。
我动了动嘴唇,然而还无法说出话来,只好弯起眼角冲他微笑。
我已经没事了。
我想这样传达给他。
纲吉看着我,没有说话,棕色的眼睛里却慢慢浮上水汽。他抓着我的手,脑袋垂下来,紧接着,一滴水珠毫无预兆地落在我枕边。
然而,他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那双眼一眨不眨地睁着,仿佛一旦闭上我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不见。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注视着他,看到他眼里带着呼吸面罩的自己,同样脸色苍白。
啊啊,我竟然把自己的男朋友都弄哭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使出最大的力气,终于把手抬了起来,伸向纲吉。他立马握住我的手,将它贴到自己脸上。手心里弥漫开湿漉漉的暖意,我用指尖蹭了一下:“我……没……事……”
“津名ちゃん,对不起。”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磅礴的隐忍,刚刚清醒的大脑尚无法解读那样复杂的情绪,一时间竟然只感觉到巨大的沉默。
他终于在我面前显露出脆弱,可我一点也不高兴。
我从未希望过他脆弱的原因是我啊。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纲吉缓缓张开手臂,俯身抱住了我的脑袋:“谢谢你……终于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