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99)
他狰狞地笑了,威胁道:“江少那天清清楚楚和我说,心里有人。”
他连滚带爬地趴上开过来的汽车。
夜色里,夏元渡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如果我有朝一日,知道江少心里的人是谁,今天这断臂之仇,我会让你来日加倍奉还。”
江衍鹤靠在不动明王的位置上。
修长双腿搭在倒塌的神龛旁。
他目光停留在雨棚下的胶布,和礼汀露出来的眼睛对视,又短暂地掠过。
垂眼,漫不经心地说:“早就有人断言,我爱的人,永远不可能爱上我。我都喜欢了她十三年了,依然求而不得,只求夏哥能早点把她推到我身边。”
夏元渡疯狂地笑了:“江少好骨气,希望你兑现承诺,拉着朱茵敏殉情的时候,别忘记我这个恩人。”
车渐渐驶远,轰鸣的刹车声,发出尖啸。
夏元渡一行人狼狈地走了。
功劳全无,损失惨重。
趁着筒子楼的人还没下来。
江衍鹤撑起来,从雨棚抱起礼汀,往旁边的廉价小旅馆一拐。
礼汀虽然软软靠着他,垂着眼咬着下唇,一副闷闷不乐又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安全了。
又开始回味着江衍鹤刚才说过的话。
十三年,是谁呀。
原来他心里果然有人,还求而不得呢,他真会自我压抑呀。
原来这件事,别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十三年前,她还不认识江衍鹤呢。
被他救下来的所有时间加起来,就区区一年半。
好难过,要死掉了,讨厌死他了。
再帅都不要了,不要他再抱着自己,不想看他那张脸,也不要和他讲话了。
比起被不爱自己的他拒绝,根本不算悲惨。
原来被以为爱着自己的那人,抛弃掉,说心里有别人更难过。
江衍鹤今晚失的血太多了,他显然没什么耐心。
手臂刺痛地疼,几乎要麻痹他整个神经。
他体力已经透支,哪里分得出精力,理会少女千回百转的心思。
见她不动,于是咳了一声,示意她,伸出细细的手臂环住他。
爬楼梯呢,别摔下来。
两人掀开小旅馆暗到发黄的玻璃卷帘。
礼汀好奇地在那人身上,探出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紧张又大胆的样子。
见到打扮出格的五十多岁肥胖的女老板,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们。
她又害羞地缩回江衍鹤怀里了。
那人站在小旅馆的昏黄灯光下,像受伤的狼一样微微喘着气,沉声问她。
“兜里有身份证吗,开个房,和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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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衍鹤,我祝你喜欢的人,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是第三章 礼桃说的。
哥这个记仇程度。
这句话,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第34章 似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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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衍鹤伤得特别严重。
他一直在她面前勉强维持冷静。
打开昏暗的房间,就嗅到一股汗液和发霉的味道,他没来由一阵恶心。
脑袋里眩晕得厉害,人几乎要开始晃了。
哐当一声,他膝盖撞到了进门的矮脚电视柜。
礼汀的心,也跟着响声疼了一下。
黑暗中,礼汀攥紧贴了小胶布的小旅馆卡片,想找到插卡片的位置,点亮灯给他引路。
但是那人,一进门,就栽倒在床单上,手指支棱在额前,喉结滚动,长舒了一口气。
他揽紧她,嘴唇碰了碰她的头发。
“没受伤吧。”
“我没有,但是你伤得很重,我们明天去医院好不好。”
礼汀就着窗外扑朔昏暗的路灯,努力想看清楚他的模样,寻找他身上的伤口。
像一只寻找猫薄荷的小猫一样,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别乱动。”他翻身压在她身上,钳住她的手腕,威胁道。
见她呼吸都放浅了下来。
眨着清澈的眼睛,不知所措地样子。
又笑了,沉声说:“抱会。”
他把她圈在手腕里,和她手足相抵,困倦不堪,很快进入了睡眠。
礼汀翕动眼睫,和他好近,能嗅到他头发上海水的味道和血腥味。
她安稳地闭上眼睛。
没有绮念和少女春心,只有黑暗带给两人共享的静谧。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相拥而眠。
在这个发生了特别多事情的秋季夜晚。
礼汀裙子已经干了,被海水浸过有细碎的小盐晶,裙摆也皱褶掉了。
皮肤上泛着粉珍珠的那种柔柔地白。
她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
到底应该欢欣呢还是难过呢,礼汀不知道。
她好像弄篙荡舟的水手,日复一日写题学习,就像尝试着砍下竹子造出竹筏。
但他和她之间,好像,永远隔着一江水。
就像礼汀到最后。
还是不知道今天追他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离开之前有什么苦衷。
不知道他心里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心里有另外一个,他爱了十三年的年。
想到这几个字,她就像心脏被撕裂一样痛。
她看向窗外的爬山虎藤,安静地听攀附在上面的小虫,在沁凉秋露里鸣叫。
如果爬山藤不努力爬上红瓦墙的话,是不可能见到三楼阳光的吧。
她想起很多年前听到的那首诗。
“你有你的铜枝铁杆像刀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与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江衍鹤神秘,强大,无所不能,由一个又一个复杂的谜团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