佯作不知,她不慌不忙,东转西逛,一路来到走廊尽头一间房内,那跟踪之人果然也前后脚尾随着她走了进来。
此人进门之后,发现房内竟是空荡无人,疑惑之中,向内走去,忽见寒光一闪,有人从天而降,猝不及防杀招迎面袭来。
照面之际,裴昀猛然看清此人相貌,心跳几乎骤停,然而手中长剑去势不减,仍是咬牙攻了上去。
没想到那绿罗裙迷香的威力如此厉害,她非得速战速决不可!
那人一掌拍开她的长剑,开口道:
“是我。”
“管你是谁!”
裴昀冷喝一声,一招不成,二招又至,剑走轻灵,招式连绵,毫不留情。那人虽是诧异,却也从容接招,掌法犀利,有条不紊,转眼间两人已是拆了十余招。
越斗越狠,裴昀一剑从旁急刺,那人缩身躲过,任剑锋从颈间掠过,一把抓住了她的右腕。裴昀右手被制,心头怒起,左手成掌,狠狠击在面前之人左肋之下。
那人吃痛,闷哼一声,放手退开。
那一处,正是昨日流霞坊擂台上他受伤之处。
眼见他胸前衣衫渗出隐隐血迹,裴昀且惊且疑,脱口而出道:
“当真是你!”
颜玉央脸色惨白,含胸弯腰,伸手捂住裂开的伤处,刚欲开口,便有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意冲出了喉咙,他忍不住偏头断断续续的咳了起来。因她误会,又令他内外皆伤,裴昀一时尴尬非常,讪讪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你还好么?方才我一时看错了人......”
下一瞬她只觉手臂一紧,被他将整个人拉入怀中,她下意识挣扎,脚下一绊向一旁摔去,他亦顺势而为,两人就这样齐齐跌落在了那月门四柱架子床上。
颜玉央压在裴昀身上,钳制住她的手脚,眸中幽深无际,若有深意:
“这次你又将我看做了谁?亦或者......你以为自己将谁看作了我?”
裴昀一时语塞,不知所措。
那绿罗裙之效,想必他已知晓,自己若是一承认,不正是不打自招,着了他的道?
因此纵是心虚气短,仍是梗着脖子嘴硬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颜玉央却也不加逼迫,只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不发一言,却也无声胜有声。裴昀挣脱不开他的钳制,便索性侧过脸,别开目光,彻底装死。
那架子床红纱垂坠,四面不透,密闭之间,气氛愈发暧昧了起来。
直到一道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破了二人的僵持——
第93章 第四十章
开门声自屏风后传来,裴昀与颜玉央对视一眼,眸中皆是惊讶。这卧房竟是双向间,屏风后不是内室,却是另半间卧房,他们不约而同屏息侧耳,严阵以待。
听脚步声,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且是一对寻欢的男女,二人进门之后并未多言,很快屏风后便传来悉悉索索的暧昧声响。
那厢鱼水之欢,被翻红浪,这厢裴昀却是头皮发麻,度日如年。惜芳苑乃是“色字当头”风月场,况且绿罗裙迷香下,人人皆神志不清,一路上真撞破男欢女爱也不稀奇,可此时此刻,她并非独身一人,再无法做到泰然处之。
红罗帐下本就四下狭窄,彼此呼吸可闻,避无可避,更别提此时两人身子还贴在一处,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身旁之人的喘息越发粗重,肌肤越发滚烫。
裴昀欲挣扎,却被腰间的手臂紧紧搂住,再大力气恐怕被发现,她索性扭过头,只死死盯着一旁罗帷垂下的璎珞上,视线几乎将那串流苏烧穿。
然而那靡靡欢爱之音还是无孔不入的钻进耳中,她终究不再如少年时那般眼无风月,无知无畏,此时那不远处的一吟一喘,一呼一唤,无不勾起她心底里最难以启齿的回忆。
那是日月山石室中接骨之际的肌肤相亲,是青海湖漆黑水道中的耳鬓厮磨,是九华山庄皑皑白雪如春暖泉里的身不由己,是红绡帐软花烛高照时的意乱情迷......
一桩桩,一件件,都与同一个人有关。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忽觉有片温热贴上了颈间,而后便是一阵剧痛传来,猝不及防之下,她险些疼得叫出了声。
裴昀再顾及不上其他,愤然转过头来,与那罪魁祸首怒目而视,他竟然咬了她!
但见近在咫尺之人面色苍白一如既往,唇边一抹淡淡殷红徒增妖异,而那漆黑幽深的双眸中却非迷乱混沌,而是清醒自持,如看猎物,如看珍宝,如看失而复得之爱,又如看不死不休之仇,爱恨交织,欲念纠缠,一切清晰而矛盾得近乎残酷。
当下裴昀心中一震,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明白一切,他亦明白一切,然而一切皆是无解。
颜玉央无声望着怀中人许久,终是缓缓低下头,轻轻舔舐去她伤口上的血迹。
颈上传来的酥麻疼楚,令裴昀浑身一颤,昨夜醉酒之感再次涌了上来,她四肢酸软,脑海清明,却偏偏再使不出半分力气抗衡。
一屏之隔,这厢是鸳鸯交颈合枕寝,那厢是巫山云雨颠鸾凤,何等荒诞淫靡,就在那女子花枝烂颤娇喘之际,那男子终于出声,他自喉间低低唤了一句:
“眉儿。”
短短两个字如一盆冰水向裴昀当头浇了下来,将她所有七情六欲灭个干净,不由狠狠打了个冷颤。
隔壁与人欢爱的那男子,是谢岑。
他也来到了逍遥楼?!
裴昀当下回神,一手钳在颜玉央喉间,一手制住他的手腕,指间一个用力,强行将他推离自己,恨恨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切莫再得寸进尺,否则休怪她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