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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水见状,只得在心中暗暗唏嘘,眼下这情况不就与二十年前燕九那个反着来么?
只是这回的痴情人变成了自家孩子。
不过,阮秋水又在心中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看似不尽相同,实则大相径庭。
二十年前的燕九是当真流水无情,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孤独剑客,但是二十年后的赵宥不一样,他能看得出来,这个小子心里是真的有宋珩之。
他有把宋珩之放在心上。
阮秋水看了宋珩之极其旖丽的侧脸一眼,缓缓叹气。
“是他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宋珩之最后向阮秋水扬起了一个笑脸,明艳动人地几乎不可方物。
他的双眸亮得惊人,明眸善睐之间顾盼生辉,鬓边的碎发被寒风微微吹起,衬得他修长清瘦的身影愈发疏朗俊秀。
阮秋水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宋珩之身上其实也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存了几分赵宥的影子。
他分明记得,这孩子以前,是很不爱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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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远远地望见人群外那一抹素色的身影,不由地迈开脚步追了出去。
“沈公子。”
洛桑望着眼前清瘦俊秀的身影,出声道。
许久未见,他竟还是那么苍白。
就连身段似乎也比从前还要更加清瘦几分。
洛桑见到沈郁离的第一眼就这么想到。
那素色的瘦削身影顿了顿,在原地停滞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抬眸。
“你来了。”
他笑了一下,目光轻而浅。
独自站在人群中,洛桑好像越过了时光的长河,看到了那个很久以前。
第105章 豫章旧事
“你来了。”
沈郁离面容清秀,静静地坐在观赏亭中望着洛桑,像一株太过于清隽的竹。
那一株萧肃的瘦竹在寒风中亭亭玉立,给人一种干净又冷清的寂寥之感。
他冷淡疏遥地似乎不属于这片喧嚣的人世,仿佛在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我来了。”
洛桑越过人群,站定在他身前。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十足郑重。
他的目光落在沈郁离坐着的、被衣摆遮挡住的双腿上,微微闪了闪。
沈郁离自然也看清了他闪烁的目光,他浅浅地撇开了眼,没有回应。
两人没头没尾的对话就像是打哑谜一般让旁人摸不着头脑,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在说什么。
两句哑谜打完,两人就像再也无话可说一般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沈郁离抬眸凝视着已经比自己要高出许多的少年,他不动声色地将洛桑从下往上地打量了一遍,眼底逐渐徜徉出几许欣慰之色。
“你长高了。”
洛桑听到他说。
于是他点点头,他的确长高了。
“那……你应该也已经练成了?”
“是。”洛桑继续点点头。
上一次别离时,他们曾在豫章约定过,下一次再相见时,洛桑会练成武原学宫那失传已久的剑法,并名扬天下。
当然现在他还只是学宫庞大队伍之中没什么名气的一员,不过在几日过后……
沈郁离有信心,这个少年必定会成为大雍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此,千秋万岁,青史垂名。
“恭喜。”沈郁离露出一个笑。
这个笑很轻,但也全都是真心实意,他由衷地为洛桑感到高兴。
“……”洛桑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如清风明月一般的沈郁离,眼底的眸色渐渐加深。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和我说吗。”他咬了咬唇角,忍着那一分微不可查的颤抖,开了口。
沈郁离闻言,面色不变,唇角上扬的弧度也没有偏离半丝半毫:“我还有什么要和你说么。”
连声音的语调和音量都与刚才如出一辙,没有一丝波澜。
他一向是擅长将情绪掩藏地天衣无缝的那一类高手。
显然,在这一方面,初出茅庐的洛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
洛桑望向他目光里的沉郁的复杂愈发深重,他有些烦躁地顶了顶腮,良久没有说话。
只是用自己那双清澈地不允许任何尘杂存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郁离,目光炙热深重地像是要将沈郁离钉死在原地。
沈郁离面上笑意不减:“我觉得,那时我们在豫章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在幼时对我阿姐惊鸿一瞥情根深种,但是她如今早已嫁入王府,与你不再有什么可能了。”
他垂眸,语气轻得如梦似幻。
“你把她记在心里……但她恐怕……什么都不会记得……”
“沈公子。”
洛桑淡淡地打断沈郁离娓娓道来一般悠扬的劝说。
他的面上洋溢起难得一见的疲惫,这种情绪在他的身上十分罕见。
他静静地望着沈郁离,仿佛不愿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露出马脚的机会。
只可惜,沈郁离的防御刀枪不入,他没有给洛桑留下半点窥破自己的机会。
“……”
两人沉默着僵持许久,洛桑最后先败下阵来,长长叹了口气。
“恩?”
沈郁离维持着面上不变的微笑。
“你……”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真的以为,我后来没有弄清楚,当年救下我的人,并非什么如今高居昭王正妃之位的沈家长女沈兰心,其实是你,沈家大公子,沈郁离吗。
洛桑眸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笑得恰到好处、没有一丝一毫偏倚的俊秀青年,只觉得舌尖有无端的苦涩自舌根在向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