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215)
但梁鲁乌是来告别的。
他还在段宵手下工作, 也暂时不会离开迪拜。
“其实你不该跑, 他也许真的只是让你陪他一个月。”
夏仰怔怔地看他。
梁鲁乌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可是现在说不定了。”
她听了觉得滑稽:“你说的也是猜测, 没人能猜透段宵的心思吧。”
“是。段先生很久以前就救过我,我不会再帮你。”梁鲁乌低着眼说完这句, 又有点不理解地问,“你为什么还要一直看着我?”
夏仰慢慢挪开视线, 轻叹口气:“我和他分手那会儿,他也就像你这个年纪这么大。我突然觉得是不是当时就做错了…”
段宵那时为她做这么多,应该是没想分手的。
是她强行要断,要他放手。
但如果当时没分手,他会不会不至于这么冷血,不至于漠然得让人难以揣摩。
她或许可以矫正一个18岁就陪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但她无法轻易撼动一个24岁就独当一面的成功商人。
从段氏少东家变成人人都尊敬的段先生、段总。
这期间他改变了什么,放弃了什么,从失去的人身上又想要拿回什么,都成了她看不懂的谜。
梁鲁乌带着些疑惑,望着她。
夏仰视线已经不在放在他身上,只是虚掷在玻璃窗外的草坪上。
那儿有携家带口的一家子,还有小孩抱着一只猫在追逐一只飞起来的蝴蝶,每个人看上去都无忧无虑的。
她穿着一件长到膝盖的镂空线衫,乌黑直发如瀑。
明明不算矮,但肩身薄如蝉翼,清瘦又娇软。脸色恬静洁白,显得整个人坐在那里有几分不太真实的风情感。
那晚被问到她美不美时,梁鲁乌其实并没往那想。
他在段宵身边见过太多自荐枕席的美女,东方、西方的面孔都有。夏仰是漂亮,可也不是漂亮到能让人盲目觉得最美。
要说她有什么特别的,唯独一点:她不是自愿来到他们身边的。
可这也不奇怪,她看上去干净清雅,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位舞者艺术家,对他们这群人哪里会有所求。
她和段先生的性情完全相反,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这样还能相爱的话,那真是爱情里的奇迹。
女人白皙的颈脖到锁骨上,无一不被留下暧昧吻痕,可见那人的占有欲有多蛮横无理。
梁鲁乌惊慌地错开眼,试图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看见的东西。
“你是他的第一个伴侣,我没见过他对谁是这样的…”梁鲁乌默了默,又问,“你还是很想走吗?”
夏仰没吭声。
他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总问一些正常人都问不出来的话。
有人在这时过来,是带夏仰上飞机的。梁鲁乌也要离开了,离开之前,提醒了句:“Desire always ends in boredom.”
欲望常以厌倦收场。
欲望得不到满足会痛苦,得到了满足则会无聊。
夏仰笑了笑,那就但愿段宵早点厌倦她。
私人岛上原住民不多,会英语的更是寥寥无几。一大部分人是墨西哥人,说的是西班牙语和印第安土著语。
无形中,也断绝了夏仰短期内能和人交流沟通的念头。
段宵在这有套美式庄园,大门口到院子里有几口喷泉和人工池,里头养着七、八条护士鲨。
常看着夏仰的是个四十岁的大妈,名字也最常见,叫苏萨娜·卡瓦列罗。做饭很好吃,会做很多省份的中餐特色菜。
苏萨娜是个哑巴,胸前常年挂着翻译器,这也是她和雇主交流的方式。
来到这座岛上的第一周,夏仰试图问他,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也委婉地提及想和温云渺通话。
“你妹妹很好。这周去医院领过药,周三去过一次你的公寓,有个同系的男生一直在追她…”段宵说到这,停顿住,“你清楚这些吗?”
他人在海外,却对温云渺的动静都一清二楚。
夏仰不知道他是否在变相地警告她,他拿捏着她的家人,她也识趣地不敢再提要离开。
段宵不是每天都在岛上,他行动太自如,一艘快艇或直升机来回出行都不到一小时。
而她好像成了他的固定床伴。
一个人时,待在庄园里就像缕乱晃的游魂。
因为太害怕一楼养的那三条凶神恶煞的杜高犬,也害怕池子里那些体型庞大的鲨鱼。
她的固定活动场所只剩下二楼和三楼,虽然并不小,但日子也实在乏善可陈。
就算数着日期过,日复一日地也会有些模糊,好像快一个月过去。
电视机上的新闻显示着今天是周四,转到国际频道时,正在播放一场中美古典舞大赛。
夏仰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跳舞了。
她去了阳台那拉筋,练一日不做就会废退的基本功。听见停机坪那的声音,往楼下看时,正好看到段宵的挺拔身影。
另一方小池子里养着几只大白鹅,这东西就是小池塘里的霸主。一有人经过,就会上赶着啄人。
夏仰平时的乐趣之一就是趴在这,看它们追着喂食的工人跑几分钟。
今天也不例外,段宵才接过工人手里的食盘,心血来潮地挥了把食料下池,其中一只大白鹅就上岸追着他了。
但它显然惹错人,下一刻就被男人暴力地掐住那条细长的脖子,不耐烦地在空中晃了晃。
一巴掌拍在它的天灵盖上,把鹅拍老实了,而后甩回池子里。
大白鹅被丢回池子里后晕了须臾,抖擞了几下才钻出水面,悻悻地缩到池塘另一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