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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就是一个普通故事(57)

作者: 且徐行之 阅读记录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也反复过好几次,每一次大家都往老家赶,赶到的时候都有惊无险。

可是这一次竟然是最后一次。

明明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如往常,没有什么迹象。

是一瞬间的事,突然就呼吸困难,挣扎之后暂停了呼吸。

听到消息,许妈妈赶紧带着许何为就往老家赶。平时与奶奶关系并不好的许妈妈,在此刻也好像失去了至亲,喘着粗重的气息,身子在微微颤抖。

车速却不肯慢下一丝,路边还没晒干的水畦被溅得快要和车一样高,车窗外的屋子树木迅速闪过。

难以形容许何为的感受,多的是茫然,还有一点无措。

到的时候,床边已经围了一圈人,哭的多,静的少,都是奶奶的儿子儿媳和几个孙子辈。

许妈妈一进屋,就跪倒在床边,开始嚎啕大哭。

这肯定不是许何为第一次知道人会死,却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死亡,虽然他无法切实体会到死亡的感受。

他站在床边,并没有想哭的感觉,也几乎看不见奶奶的面容。

该哭的哭着,正事也没忘,懂丧葬的长辈提醒家里人这时候要通知邻里乡亲以及远方的亲戚。

同时,也要为葬礼准备起来了。

作为大儿子的许家强,负担了其中大部分任务。

床边的一些人被安排起来,空出来一些位置,许何为被要求进去扶僵。

人去世后为了固定体位形成尸僵,以致于更好安放,所以有扶僵。

他这才算靠近了奶奶。

他负责的位置是奶奶的左手手臂,握住时,竟余温尚存,却没有多少肌肉,关节骨干都十分清晰。

奶奶的脸已经用白布盖上,许何为看不见,只能从裸露着的脖子感受死亡的气息。

那些皮肤满是褶皱,黯淡得发黑。

几个小时后,扶僵才算结束,许何为和其他扶僵的人一样,是跪在床上的。

此时手臂、小腿和腰都酸痛得不行,眼睛也因为困意酸涩得眨眼频率骤增。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时候不可能说自己到一旁休息,睡一觉什么的。

奶娘的床前需要有人守灵,繁忙着筹备葬礼事宜的大人们自然不是第一人选。许思安不说作为女生,就是宠爱也轮不上。

许何为自然是最佳人选。

疲惫和时间的流逝使奶奶房间里越来越安静,该休息的休息,该准备的准备。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许何为一人。

他原本想翻出手机里的文档,学习一会儿,却因为困意一点儿也看不进,甚至越看越困,遂而放弃了。

他想起那些晚上听见奶奶翻阅什么的声音。

那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哪个抽屉抽拉的声音他一清二楚。

许何为拉开那个抽屉,里面只有一本相册和一堆纸。

他拿出相册,这个相册已经非常破旧,虽说封面奶奶用的确良的布缝补了一番,但翻开仍旧可以感受到它的破旧,看得出来原本白色的内壳,现在已经几近土色。

里面的照片有古也有新,从奶娘年轻时一直到许思安今年的照片都有。

不像许思安一家每年或多或少都会拍一两组照片,许何为的照片很少,在这本相册里,年纪还停留在小学那几年。

许何为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从小就不爱照相,他不上镜,也不爱笑,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谁喜欢和别人家的人一起照相,谁又喜欢别人一家抱在一起,自己站在一边地照相呢?

许何为看着那一张奶奶抱着许思安,自己站在一边揪着奶奶衣角的照片。

两个位于照片上半部分的脸笑得开怀,下半部分的那张脸却憋着嘴,抬眼看着镜头。

没人教他照相的时候要笑,只有照片洗出来之后说一句“照个相都不知道笑,真不上相”。

许何为真讨厌照相,觉得照片里的自己真丑。

像曾经从这本相册里拿走的一张父母合照一样,他再次把这张照片从这里抽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里面还有很多其他照片,许何为不清楚奶奶每天晚上到底在翻什么。

可能是回忆年轻时的自己,可能是想看看爷爷,也可能是感叹时间太快,自己从年轻老去,子女从幼年已为人父母。

翻看之后,许何为拿出抽屉的剩下的一本和一沓纸。

那一本像是一个账簿,记录着很早之前的开支,许何为看不懂奶奶的记录方式,不知道里面记录着关于什么。

倒是那一沓纸,准确来说是许多信件,几乎都是爷爷写给奶奶的。

奶奶并没有什么文化,但也认字,爷爷似乎读过许多书。

就算是现在,许何为也经常听周围的人说起,如果爷爷在世,许家肯定不是过的这种生活,纵然不是大官,至少也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

信件中密密麻麻地写着无非是思念、近况与关心,用词考究,咬文嚼字。许何为读不懂,只大概能看出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奶奶能不能看懂。

爷爷的字写得很大气,有许多连笔,这也是许何为看不懂的因素之一。

纸张保存得还算完好,只是有些泛黄,损坏最严重的还是纸张边缘,有些破损,有些发黑,是常年翻动的痕迹。

许何为没再继续翻阅,小心将那些东西放回,大概知道了奶奶每天晚上到底在念着什么。

*

奶奶已经被放在大厅的冰棺内,等待葬礼结束,送去火葬场。

奶奶只有两个姐妹,此刻正在大厅相顾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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