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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弄月(23)

我凝神细听,终于听到一声声弦乐。说是琴音,太过凄厉;说是琵琶,又没那么婉转。

是铁筝。

全身的皮肤都绷紧了。那种不祥的预感……然而立刻又回过神来,我既然已经答应加入流烟楼,就不再是江友松的敌人。何况,江千月已经变成这样——我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我微笑着,看江友松出现在江中一艘大船的船头,手里果然抱着他那把宝贝铁筝。

江友松看上去和一年前没什么两样。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板正,一身深紫色的锦袍挺刮得跟铁打的似的。

偏偏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对不住,一只被拉直了的茄子。

江友松身旁还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姬虹,和江烟柳。

全是旧识。

姬虹居然也把江千月那张千年冰封脸学了个七八分,江烟柳的表情就好看得很了。

我冷笑。有他们在,以后的日子不用怕寂寞。

第十一章 危险的旅程

江友松笑吟吟地站在船头,冲我们做个邀请的手势。江千月叫声“师父”,足尖在船头一点,跃到大船上。

江烟柳不等他站定,一只胳膊已经挽住了他右臂。他慢而坚定地把她的手抽出来。她一甩手,恨恨地看我。

哎,看我干什么?又不关我事!

奇怪哩,江烟柳不是说过要和江千月成亲么,怎么小俩口看起来这么别扭。

看来……看来……哼,就算他不记得我了,你这小丫头想把他抢过去也没那么容易!

江友松咳嗽一声,冲我和顾亭之说:“亭之,水镜,小心些。”

我跳上去。暗自出汗:我也就剩下轻功还能哄哄人了。

顾亭之也跳上来,站在我身边。

我死盯住姬虹。他终于给我看得不舒服,往两旁看两眼,说:“少爷。”

现在还这么叫我?我真怕自己要折寿。

我说:“师兄不用客气,我是新来的,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他鼓着两腮抿嘴不再说话。

江友松笑说:“很好。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大家要和睦相处,啊。”

我说:“这么久不见,师父精神还好得很哪。”

他说:“托福,这一年吃得好睡得好,也不怕再有人把我徒弟拐跑,身子骨自然好些。”

我说:“那就好。师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我总担心那些宵小之辈会不自量力来给师父找麻烦呢。”

他说:“那你大可以放心。除去些名门正派的侠士们偶尔会找我叙叙旧,平时倒没别的什么人找我。”

我说:“祝师父长命百岁!”

他说:“祝你在流烟楼武功日进千里!”

然后我们在剩下几个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目光里哈哈大笑。

我很想问问姬虹,身上的伤好了没?但看他那个样子,估计再活个六七十年都没问题。

他走在前面,带我和顾亭之到船舱里去。

这船不小。姬虹用不自然的口气介绍:江友松和江烟柳占了最上层,其他男弟子住第二层,底层装着杂物,船工和他们带的仆役也住那里。

下到第二层,姬虹拉开一扇舱门:“少——”

我打断他:“你听着,我和你已经没半点关系。”我冷笑,“我要杀你的时候,手下决不会留情。”

他不说话,用力把门推到底,发出“砰”的一声。

我接着说:“所以,不要再叫我少爷。叫我的名字。”

他哼了一声:“好。这是你说的。曲水镜——”他看一眼顾亭之,“你们是新人,按惯例住四人间。这间舱房没别人,你们就住这里。”

我很满意地点头:“好。多谢师兄。请问师兄还有别的吩咐么?”

他居然一副很不习惯的模样:“没,没了。等会会有人送衣服过来,吃饭的时候也会有人来叫。”

我说:“师兄要没别的事,我想先歇歇了。”

他扭头就走。

顾亭之拉上门,笑说:“他这师兄当得还真不痛快!你们以前……”

我拿过他手里已经缩短了的木棍,在其中一张床上仔细敲敲,又掀起被褥看个遍,才一屁股坐下去:“他以前是我随身带的小僮。后来跑掉了。”

顾亭之照样把旁边的床检查了一遍,又看着我,像是等我说下去。

我想想,说:“后来的事……算了,以后再说。这个人……你要小心。”

顾亭之点点头,伸个懒腰躺下:“别想了。有我在呢。快休息吧。”

那口气,跟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自然。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背对着他躺下,却怎么都睡不着。

这样面对面地碰上姬虹,前尘旧事全都搅了起来。

那时候江千月公开宣布退出流烟楼,从前的仇家纷纷到处找他。我们在中原呆不下去了,只得在东海上选了一个小岛隐居。

岛上有片片盛开的桃花,所以我们叫它“桃花岛”。

我亲自在岛上和周围的海面上布下重重迷阵,不要说江千月的那些仇家,就是一只鸟也飞不进去。

每十天,姬虹都会带几个仆人上岸去采买东西——他那时已经跟了我七年,不用我说也知道需要买些什么。

这样平静地过了半年,江友松突然出现在送货来的船上。

他说,有个叫姬虹的年轻人委托流烟楼杀我,并且指定由江千月下手。

那时江千月就在我身边。江友松笑着对他说,你知道抗命的后果是什么。不过如果你听话,杀了曲水镜,我还可以考虑让你重回流烟楼。

我说,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能不能走得出去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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