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我猜是软筋散一类的东西,不要紧的。”
唉,要是我随身的急救包在就好了……这点破药,我随便弄点什么上去不就好了?
顾亭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湿漉漉的小皮囊,揭开绑在上面的皮绳,倒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居然全都是干的。
哇,有备无患,这才是真正的大盗作风啊!
他先是点起火折子,把一把小刀在上面烤了烤,说:“我的吸铁石没带出来……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把那些针取出来……你忍一忍……”
我全身的汗毛都迎风挺立——他不是想割开我的肉……然后把针捏出来吧?!!
不行!
绝对不行!
绝对绝对不行!
那把雪亮的小刀已经到了我跟前:“水镜,听话,这种针很细,要是它们钻到你的血管里就麻烦了——这把刀很锋利,不会太疼的……”
我立刻爬到一边缩成一团。
要挨刀的人是我你当然不疼了——
绝对绝对绝对不行!
顾亭之又扑过来,小刀还举在前面,看那表情不知道的一定会当他是劫财又劫色的大灰狼……
我再躲,再缩成一团:“不要——不要——不要!!”
我敢打赌就是最守贞节的女人被强暴的时候声音也不会这么凄厉……
顾亭之看看不行,叹了口气,小刀扔到一边,过来抱住我:“好了好了我不理那些针了,我们再想办法——”
可是手一动,就点了我的穴道。这下,只剩下脑袋还能拼命摇晃抗议了。
“不要啊——不要——”
他把我扶起来,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痛了就咬我好了,这样我们两不相欠,好不好?”
我还在摇头。
这怎么行。他当我是野兽么?
他却从衣服上撕下几个布条,把我肩上中针的地方周围捆了个结实。我想动,又动不了,只好用脑袋用力地撞他,结果没几下,就撞得满头金星。
只听到他用力吸口气,然后肩膀上就是一阵剧痛。
“啊——”
那个真是疼得天旋地转天崩地裂,我终于忍不住,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浓浓的血腥味涌进鼻孔,血从他的肩上淌下,全滴在我身上了。
他咬着牙说:“很好……看,我这,已经找到,一个了……”
他的动作很快,一刀紧接着一刀,下刀之后立刻用镊子把针拔出。我死死咬在他肩膀上,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咬下一块肉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把我平放在地上,用纱布紧紧压住我肩上的伤口不让血流出来,然后又往上面倒金创药。
他自己肩上,仍不断有血汩汩流出,滴在身上,有种热而重的触感。
我哼哼着:“你……快包扎一下……”
他强压着声音:“我,不正给你包扎么……”
“我是说,你自己!”
我真的火大了……这个人,非逼着我对不起他么。
他忙完了,又拿布擦擦我的嘴角,才自己跑到水边洗伤口、包扎。过了一会回来,把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给我看:“你这家伙……是老虎狮子变的么?”
我把头撇到一边:“哼,是你自己让我咬的。”
他过来,笑着解开我的穴道:“好了,现在怎样?有力气么?我这里有些常备的解毒药,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说着把皮囊倒提起来,哗啦啦掉出来一堆比手指略大些的小瓶子。我逐个闻闻,倒了几粒还算对症的吞了,说:“亏了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药,不然我小命铁定就没了。”
顾亭之笑:“那倒不一定……何况,机关里喂的毒一般都是令人失去抵抗力的,好容易逮住一个人,总得留下小命来问一问。”
看到沈倾的画湿漉漉地摊在脚边,不禁有些可惜。那幅反过来临摹的《雪溪图》……恐怕已经毁了吧。还是忍不住捡起来,一寸寸打开,不由得松一口气——《雪溪图》还好好的,大概是用什么不怕水的材料画的?
我看得痴了。虽然不是王维的亲笔,可是笔画间的风姿神韵,已高出现世那些画家不知多少。
我轻轻说:“画得真好……”
顾亭之居然点头:“真是……太绝妙了……”看他那样子,也已经痴了。
不对,他明明站在我对面,是怎么看到的?
再看他的眼神,注视的竟然是画的背面!
我立刻翻了过来。
这辈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震撼。
背面也有幅画,不过,画的是一个人。
一个身着青衫的侠士侧身站在江边,微笑着回头看画画的人——或者说,看画的人。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流动的光,我几乎以为他下一刻便要眨眨眼,从画里走出来。
他的衣带在江风中翻飞,长剑紧紧斜握在手中,仿佛随时都能出鞘。
他的身后是一片壮阔的山川与大江,但是这片奇山大水也成了他的陪衬。他就站在那里,青衫磊落,顶天立地。
我看着他,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天,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
顾亭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边,还在呆呆地看。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画上的人竟像害了羞似的,渐渐地隐去了。
我着急:“怎么回事?怎么不见了?天……”
顾亭之突然把画拿过去,手指从画上轻轻擦过去,笑说:“我明白了!”说着跑到水边,把画放到水里浸了浸再提起来——
画上的人,明艳如初。
我放下心来:“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幅画还有这样的秘密……沈倾,他想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