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之托着下巴沉吟:“你说……这会不会是沈倾本人?”
我摇头,牵动肩上的创口,痛得我一阵吸气:“嘶——不是。”
沈倾……沈千月的长相多多少少都应该有些他的影子吧,可是画上的人哪里像沈千月了?看来不是。
顾亭之并没有问为什么我会知道,低着头不说话。
结果我们一直看到画上的人再次消失,也没猜出个所以然。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沈倾画了他,又要用这么古怪的方法隐藏起来?要不是我们偶然掉到水里,这个秘密恐怕要永远地藏在《雪溪图》后面了——看了正面的《雪溪图》,谁会想把它泡在水里?
顾亭之怔了半天,才说:“这恐怕是和沈倾同时的人罢?江湖中曾有这般人才,我们却无缘见到,可惜呀可惜!”
我把画卷起来,敲敲他脑袋:“咦,你见了他又能怎样?”
顾亭之在被敲的地方揉揉:“和他一块泛舟江上喝酒……”
啊,是我想歪了。这孩子还真是纯洁……
我说:“我才不要。换了是我,我也要画这么一幅画,挂在堂上天天看着,没准能生个有那么点样子的儿子出来……”
顾亭之大笑:“一幅画就把我们两勾得神魂颠倒,他真人不知还要倾倒天下多少人呢!”
我也笑,忘了疼,忘了从流烟楼“掉”出来的烦恼。
明知道那幅画不怕水,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卷好,再插在腰间。想想江友松那样费尽心思地收着它,却不知道怎样找出它的秘密……我就有种幸灾乐祸的开心。
顾亭之拉我起来。他的药似乎不行,我仍浑身乏力,再加上肩上传来的阵阵剧痛,更不愿意动弹了。我拖拉着,正想求他呆会儿再走,整个人就给他抱了起来。
我挣扎下来:“喂你干什么?你肩膀上还有伤——”
他再抱:“你要么老老实实呆着,要么被扔到水里,自己选一样。”
我再推开他跳下来:“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别这样,我——我自己能走。”
顾亭之站住,认真地说:“水镜,他不会来。”
——沈千月?!
我在……顾忌这个么。
我摇头:“你搞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怕他……”
顾亭之再次紧紧地抱起我:“好了,没准你过一会儿就有力气了呢?就这样先走一段路好不好?到了……有人的地方,你再自己走。”
我挣不脱他,只好就这样了。他抱得很紧,走得很稳,在他怀里,很像……摇篮。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我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睡着。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就缠倒了他的脖子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顾亭之沿着河水向下游方向走,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看到两边的山矮了下去,狭窄的山谷变得宽阔起来,似乎前面就是出口。
我在心里打着注意:一出山谷,无论如何都要他放我下来。我曲水镜就是天塌地陷也要站着死掉……
顾亭之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前方。
我问:“怎么了?”
他笑:“咱们的师兄……来接我们了。”
我愣住,第一个反应就是挣扎着推他:“放我下来!”转头就看到刺眼的阳光下一条淡蓝色的人影。
呼,松一口气。沈千月不在。
来的是姬虹。
无论是谁都好,千万不要是沈千月。
我不愿意令他为难。
看看姬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显然是不想让我们过去了。叹口气,这里好歹还是人家的地皮,恐怕没那么容易离开。
顾亭之放下我,让我坐在旁边一小片草地上,客客气气地打招呼:“长庚师兄可好?”
姬虹面无表情:“半夜就给打发到这里来恭候大驾,好得很!”
顾亭之笑说:“让师兄久等了,真是抱歉。”
天哪这个人什么时候能干脆点——这样聊天很有意思么?
姬虹说:“那倒没什么。平时出去杀人,等个三天五天的也是常事,师弟不必客气。”
他说得气定神闲谦逊有礼,几乎可以跟顾亭之分庭抗礼。
不过,麻烦你们快点,我可不想拖到老杀手大杀手小杀手全都到了来要我的小命——
顾亭之从腰间抽出他的棍子:“那我就不好再耽搁师兄的时间了,请!”
姬虹看看他的棍子,却没有动。
怎么了?
姬虹突然谦虚地说:“昨天在擂台上,二百一十五师弟只出了一招就能杀了我,我怎么敢再跟你动手?至于二百一十六师弟……你既然能和大师兄打个不相上下,我也不敢冒犯。”
呵,居然还有点自知之名啊。
顾亭之愣住。
姬虹接下去:“所以,我打不过你们,只好放你们走。”
顾亭之收起棍子,笑:“好。”
姬虹顿了顿,对着我说:“大师兄好像也往这边来了。小心。”
嗯,是要小心。
暂时不能再见他了——就是见了也得躲着。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叫姬虹:“喂——”
他没理我,转身就走。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流烟楼方向的天空中升起一个光点,它在极高的空中炸开,绽出满天金色的流星。
流烟楼最紧急的召集令。
姬虹看了一眼,施展轻功飞奔出去。
第二十三章 狼入狐口
山谷的外面,是一片树林。我死活不肯让顾亭之再抱着,他只好折了根树枝给我当拐杖。看我走得慢,又说:“其实我背你走一段路也没关系,你不记得了么?在安庆的时候,不是你把我背出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