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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门生(29)

我努努嘴,“喏,这下又有热闹可看了。”

郑千山大概说对了。有一队御林军骑着高头大马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马蹄掀翻了不少小摊,撞倒了不少行人。一路鸡飞狗跳,但他们都目不斜视地盯着一个方向。

我。

仿佛他们本来就知道我在这里。

只一眨眼的功夫,御林军们便在我和郑千山几步开外围成了一只铁桶。

为首的向我拱拱手:“周王爷,在下奉皇上之命请您进宫一趟,失礼了。”

说失礼,他们其实也没太失礼,好歹没有当街用铁链把我锁回去。

当然这是在我十分乐意配合的情况下。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遭到了云嘉城老百姓惨无人道的围观。在从出发的地方到皇城门口这中间还不到一里的路上,我便听说了不下二十种我之所以要杀姬白的理由。

最有创意的是:本王是个断袖,意图轻薄姬白,姬白誓死不从,于是惨遭杀害。

本王宽宏大量,不和这些无知草民计较。

被带去的地方竟然是太庙。

纵然我向来不知天高地厚,见了那阵仗还是觉得有点儿受宠若惊。

坐在最上排正中间气急败坏的小胖子皇帝赵爽就不说了,下面那一排三个留山羊胡子的可不是大理寺卿岳温、刑部尚书楚贺还有御史大夫卢远鸿?

居然是个三司会审的架势。

匆匆忙忙地行过礼,小胖子皇帝咳嗽一声,便有个人将一只银盘端到我跟前。银盘内铺着的白绸上躺着一把做工非常精细的银刀。

御史大夫卢远鸿眯着眼,和蔼地问我:“请问周王认得此物么?”

“认得。这刀,”我长叹一声,“是梁王送我的。”

小胖子和山羊胡子们的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我猜他们大概以为我会死不认账。

“原来如此。”发话的是大理寺卿岳温。他捻一把稀疏的胡须,冲后面使了个眼色,“周王也请认一认——”

送上来的依旧是一只银托盘。只是这一次托盘里——

“这是不是周王之物?”

我愣愣地看着那双鞋子。我亲手脱下来送给那个大婶以抵销我十两白银的进城费用的鞋子。它居然出现在这里。

“是。是我的。”

抵赖是没有用的。就算我否认,他们也一定能想办法证明它们是我的。

小胖子和山羊胡子们齐齐吁了口气。我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果然岳温开口,冷笑说:“这刀子是杀死梁王的凶器,这双鞋却是一名路人在杀人现场附近找到的。周王——”

路人。现场。呵呵。

我朗声打断他:“事已至此,你们也不用再问了。”我的目光环视一周,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跟随而来的郑千山。

“梁王是我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哦米娜桑~

☆、〖伍〗

大理寺的牢房据说比天牢的要干净。我还没进过天牢,所以无法知道这话的真假。

但就从我的标准而言,是比“干净”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

虽然有桌有床,但都落满了灰尘,空气中一股浓浓的霉味和腥臭味。

本王这辈子还没屈尊住过这么臭的地方。

我在那扇厚重的铁门上踹了一脚。何止是委屈,我简直要气得五脏六腑全炸了!

有用这样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栽赃陷害人的么?

“啊——痛痛痛……”

我大叫着跌坐在积了不知几层灰的地上。这才想起那铁门可比我的脚要硬得多。我爬起来,脱掉鞋袜,捂着红肿的脚趾坐上床去。那床褥大约放在这之后就没洗过,硬度简直可以和铁门一较高下。

我实在鼓不起勇气躺下去,最后只得靠着墙坐好,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要冷静,冷静,冷静。

脚上的剧痛渐渐地散去时,纷乱的思绪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然后,我在脑子里把发生过的事情先理了一遍。

天下诸侯每年夏天都要聚集在云嘉祭天,同时对天子表明忠心。我这已经是第三次来。

每次来祭天,回去的时候剩下的全部记忆都只剩下姬白。

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第一次回去之后便开始想各种理由给他写信,一封接着一封。他居然都回了。因为知道这些信件路过京城的时候必定会被拆阅,只能聊天聊地聊南北风俗聊掌故聊诗词聊吃喝玩乐聊琴棋书画。

第二次,约好赶在祭天之前提前了半个月到,一起把云嘉的名胜古迹逛了个遍,还一起往栖云山的灵音寺中银杏树上缠了条许愿符。我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我们的关系有突破性的进展的象征。

接下来的一年依旧书信往来,每隔两三天一封。就连自己都惊奇我们居然有那么多话题可谈。

每天都在盼望第三次祭天。每夜都梦见他望着我微笑的样子。

我下了决心,这次一定要亲口告诉他——

但是他把我推落水中。

然后他死了。

据说死的时候,胸口插着他一年前送我的那把银刀。

一年前我们站在码头,依依惜别,临行时各自解下配刀相赠。

那把刀我一直视若珍宝,到哪里都随身带着。偏偏就在我前天刚刚抵达云嘉时,莫名其妙地丢失了。

在太庙受审的时候,我明知是明目张胆的栽赃,还是很干脆地一口认下来。

我说:“我杀梁王,是因为他有不臣之心。他单独约我出去,就是想拉我一起造反。我不肯,还说回来之后一定要向皇上揭发他。他便想杀我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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