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夹却说:“夫人是不是乏了,奴婢去端碗安眠汤药来,这一行来抚州,这安眠汤管了大用呢。”
顾仪点点头,“你去罢,不着急,凉温些再端来。”
桃夹领命而去。
顾仪拔下鬓边的一支银钗,挑亮了床边的灯烛,倾身摸出藏在枕头旁的紫檀宝匣,最底的一层压着一张银票,她摸出细看了看。
五百两的大额银票。
按照剧情,他们的南巡将止于青州府洛川外,回宫之后,赵婉就会连跳数级晋为嫔位,六宫从此以后,形同虚设。
赵家翻案后,萧衍更会为了赵婉散尽六宫。
眼下南巡的时间线提前了,那么之后的时间线会不会也随之提前?
她在宫里还有五百两现钱,富婆生活已经初具规模。
如今,顾爹官运亨通,往后实在不济,想来也不会见死不救。
但以后会不会又让她嫁人……
顾仪想到这里,失笑地摇了摇头。
肯定不会,皇帝的女人就算是他自己放妾归家,旁人也不敢娶罢。
只是,如今,顾家仍然在抚州,若是到时出宫,京城无处落脚,她是不是也可以在抚州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小院子……
笃笃笃。
有人轻叩门扉,三声轻响,打断了顾仪的思路。
“谁在外面?”
“阿姊,是我。”门外是顾昭的声音。
第49章 修罗上篇
顾仪又将银票塞回了宝匣之中, 起身前去拉开房门。
顾昭手里提着一个铜球手炉,银链玲玲作响,随风轻摇, 他献宝似的递给顾仪,“阿姊,白日里不是说昨夜房中有些冷么, 这是我房中的小铜炉,平日里也用不上,不如阿姊放在房里罢。”
顾仪接过铜炉的银索, 心中颇有些感动,“谢谢你!”又见他还是白日里的书童打扮, 冠发一丝不乱, “你这么晚, 还未梳洗么?你还是快些安寝罢。”
顾昭羞涩地笑了笑,点点头, 躬身一揖,跑走了。
正巧桃夹捧了安睡汤药来, 见状笑道:“顾小公子见到夫人定是欣喜,若是以后顾小公子入了京就好了,兴许还能常常见到……”
顾仪闻言, 不由喟叹道:“若真是如此,就好了……”若是被遣出宫,在京城就有暂时落脚之处了。
“夫人……”
顾仪一惊, 循声望去。
天色业已漆黑,借着游廊前两盏昏黄灯笼,她窥见庭院里走来的两道人影。
萧衍披着黑氅,行在前, 顾长通,步落半步,行在后。
两人走到廊下站定。
顾仪蹲福片刻,开口道:“公子这是才回来?”
萧衍颔首,“嗯”了一声。
顾长通面色微红,自觉有些尴尬,方才小仪虽只是无心之语,却难免有御前讨官的嫌疑。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萧衍的神色,见他眉目疏朗,好似浑不在意。
他于是道:“今日往返唐县,路上结了冰霜,适才耽误了回程。”
顾仪点头。
顾长通看时机尚好,出言告退:“公子早些安寝,明日辰时,某再差人来唤公子。”
萧衍笑道:“有劳顾知州。”
顾长通转身离开后,桃夹轻手轻脚地将安眠汤药放在房中案几上,也离开了厢房。
顾仪见萧衍迈步走进房中,先是打量了一圈房间,才问:“这就是你昔年的闺房?”
顾仪将手中的铜炉挂在三足烛台上,心虚地“嗯”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妾身替公子更衣罢。”
萧衍伸展臂膀,任由顾仪解下他的大氅和腰间玉带,挂在沉木衣架上。
屏风后早已备下热水,雾气蒸腾,竹炉中点着花果暖香。
只见她稍稍垂首,露出一段玉白脖颈,低眉顺目,模样竟难得地乖巧。
此抚城中的寂然冬夜,此一阕闺中,犹似一对寻常夫妇。
朝朝暮暮,相依相偎。
顾仪见萧衍沉默,抬手替萧衍摘了玉冠,笑道:“妾身替公子梳发。”
然后她就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提一下巧遇周亭鹤的事情。
未雨绸缪。
顾仪心中正打着如意算盘,双手却忽然被萧衍捉住。
他双目光华流转,唇角含笑,“梳发不必了,夫人伺候我沐浴罢。”
是夜,顾仪无暇再提周亭鹤。
辰时,顾长通派人来唤萧衍。
今日皇帝要去州衙门见王子伯。
抚州衙门离顾宅不远,马行不过半刻。
王子伯早就候在衙门外,着青袍常服。
见到萧衍下马,只微躬身,唤了一声:“公子。”
他昨日就已面圣,今日便不那么拘谨了。
州衙门的小吏急急跑上前来,对顾长通拜道:“禀报知州,周家大老爷和周家公子一早就来了衙门候见,如今尚还等在花厅……”
顾长通闻言,脸上神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他立即敛眉,问小吏道:“周家为何而来?”
小吏一五一十说:“周隆说是要同知州问询计亩征银一事……”
顾长通沉吟片刻,先是看了一眼萧衍,又再望了一眼王子伯。
王子伯笑道:“知州见见也无妨。”他转而又对萧衍解释道,“公子,这周家就是昨日提到的茶商周氏,他们常在州府间行走,茶运走水路,也走陆路。周氏在抚州有两处茶园,因是从商,并未计入田产……”
萧衍笑言:“知州但见无妨。”
顾长通连忙称是。
周隆和周亭鹤在花厅坐了半晌,终于等来一个灰衣小吏匆匆进门。
“二位请随某来,知州在书房等二位。”
周亭鹤笑着起身,“从前顾知州素爱在这花厅里见客,怎么今日移步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