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灭了烟,把烟头狠狠地按在了烟灰缸里。何少注意到这样的动作,禁不住地问:“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抽烟的?”
段逸凡的脸拢在烟雾里,像在微笑:“六、七年前吧……”他停了一会儿,声音很轻,“大概是从没人在我身旁说讨厌烟味开始吧……”
何少忽然有些明白,黎海若和年连从来就是这样意气相投,讨厌烟味,喜爱烤肉,遗忘过去……
气氛忽然沉了下来,隔了好久,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何少还是觉得有必要问一问眼前这个男人。
段逸凡的脸一瞬间有些黯然,但只是那么一瞬,他往后靠在沙发上,脸渐渐隐进了阴影里,
“她从不联系我,从那时以后,她甚至再不肯接我的电话……”
“事实上是,你先结婚了,所以海若疏远了你……”
段逸凡动了动,“虽然你现在离婚了,但是你确实做过别人的丈夫。”何少缓缓地补充道。
他没了动作,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资格再去找她。”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再没有可能性。
何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不上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的傍晚,那是临近毕业前的一段时间,他和年连决定了出国,黎海若和段逸凡决定要去往C城,但是段逸凡强势的家庭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一时间陷入了僵局。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和段逸凡一块去打球,那天已经很晚了,两人几乎疯狂,段逸凡猛烈地冲撞,不似以往,那时他就有了不好预感。两人汗流浃背地仰躺在地板上,剧烈地喘息。
最后,段逸凡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他妈的!黎海若,我爱你!”
回响在空空荡荡的体育场。那是何少认识段逸凡那么多年听过他说的最为直白的话,可惜再没了下文。
一转眼已经是如今了。
“哪天我们再去打球。”何少忽然说起。段逸凡顿了顿,答道:“好。”
可惜到底是不同了。
年连隔天去上班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办公室里等她了。
“你好,我是这次负责摄影的沈歌。”
来人戴着惹眼的太阳帽,典型的体恤衫牛仔裤打扮。
年连微笑,
“你好,我是这次主题的负责人年连。”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相机放在了桌上,伸手递到年连面前。
“年小姐你好,希望我们这次合作愉快。”
年连伸手握了握,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她说完走回了办公桌,桌上放着一份简历,她拿起随意扫了一眼。
“你这上面写的专业是?”她有些惊讶。
沈歌顿了顿,“哦,是动技的。”
年连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他。
“啊……”沈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之前我是动画的,可毕业以后就改行搞摄影了。”
“这样的情况也很多啊。”
说到动技,年连忽然想到了那些年,海若老往动技的制作室里跑的情形,心不在焉地敷衍了眼前没有兴趣再继续的对话。
沈歌好像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明白他的情形,赞同地点了点头。
沉默,他觉得不大自在,忽然想起原本自己到这里来的初衷,
“对了,请问我是在哪个地方工作?”
年连抬眼恰好看到桌上的相机也才想起来,
“在隔壁摄影组,你直接过去就行。”
沈歌拿上照相机,背上包,
“谢谢,那我这就过去了。”
“不客气。”年连笑笑,看着那高大的背影出了门。
“哦,对了。”不过几秒,那背影又转了回来,吓得年连的半个懒腰僵在原处。
“暗房是在哪里?”沈歌觉得她此刻这样的表情和动作有些好笑。
年连飞快地放下手臂,“在二楼。”一本正经地说。
“哦,谢谢。”说着,沈歌终于合上了门。
年连静默了几秒,确认他确实不会再回来才放松下来。
总归她这个半生不熟的人还是不大习惯接待新人。除外,对于这个新人的加入,她事先是不知情的,真正知情的人也只有主编而已。
主编呷了一口茶碗里的碧螺春,看着百页窗外忙碌的下属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惬意地眯着眼。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音响里优美的高山流水声,主编不耐地皱了皱眉,拎起听筒,语气仍是一团和气:“喂,你好。”
大概不过一分钟,主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近乎铁青的摔上了电话。他搁下茶杯,叫来秘书。
“现在,立刻,叫他们到会议室。”
年连坐在会议室里,看着主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时,满是疑惑,在场多数人大概都是如此。
“我很愤怒!”主编把一叠文件重重摔在桌上,火气十足地说了开场第一句话。
下面的人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得一震,
“你们这些人……”主编说到一半顿了顿,心烦气躁地把垂下的那撮遮掩地中海的乱发抹上头顶,接着说,“看着一个个精明强干,没想到,有人精明到这种地步!”
上扬的尾音饱含指责。
“我们今天就说开了,我们的竞争对手出了节日特刊,创意与我们一模一样,连几张图片都分毫不差,别的,我也不想再说。你们说说怎么办吧?”
下面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有人开始揣测,目光随着东张西望,寻找那罪恶的可能性。
逢魔
年连脑中飞快掠过很多画面,每一张里面,那叠文件都清晰地传递过一双双手。整理好的所有文件最终被锁在她办公桌右侧的第三个抽屉里。正在成形的文件分散在各组,文件策划备份储存在她的PC里,所有的策划包括整个过程,主编有一份,各组组长各有一份,总共七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