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她留了下来,原定三天的行程,变成了三个月。
于许湘眉而言,这是最漫长的三个月,仿佛大半辈子;又是最短暂的三个月,稍纵即逝,抓都抓不住。
不过她已经很庆幸了,上苍能够赐予这机会,让她陪伴他度过最难熬的阶段。她带他走遍屏锦镇风景优美的地方,教他烧制陶器,纾解他的心结,一点一点把他拉出了抑郁的泥沼。
之后回到A市,不知是什么原因,谢柏宁竟然将屏锦镇发生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再去找他时,这人已恢复成清风霁月的姿态,温和有礼,暗藏疏离。
许湘眉询问医生,得到的答案是选择性失忆。
她难过极了,生着一股闷气,许培主张与谢柏衡联姻时,脑子一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冷静下来过后再想反悔,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至于临头悔婚,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被谢柏宁选择性忘记后,她一个人跑去法国散心。大概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她点儿背,在异国街头撞见了如胶似漆的温佩与温长廷两个人。
那一刻是什么感觉?
惊恐万状,五雷轰顶,难以置信,懵圈了。
原来温佩没死,她却也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原来这一切都早有预谋,她想着,谢柏宁白难过了,他真傻!
许湘眉亲眼见证了谢柏宁的痛苦,亲自为他缝上伤口,这个男人对温佩的爱有多么深刻,她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呢?
他深爱的女人却背叛了他,一出偷天换日的戏码,跟着别的男人私奔了。
呵。
真是讽刺。
温长廷说:“为了谢柏宁好,你大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为了他好,她缄口不言,只愿谢柏宁永远都不要知道这回事。
现在这两人回来了,许湘眉不确定,还能不能相安无事。
毕竟这世上有两个可怕的说法,一个是墨菲定律,还有一个是纸包不住火。
在车里干坐了一夜,天亮起来了,许湘眉才往回开。原本打算去A大办理入职手续,这会儿已然不妥,她打电话另约了时间。
到家,进门。许培和黎九骆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两人不知谈到了什么话题,满脸挂着愉快的笑容。
黎九骆先见到她,“湘眉,回来……”话还没说完,面上的笑敛去,“你怎么了?”
许培看过来,蹙眉,“昨晚上去哪里了?怎么这副样子?”
她眼睛肿着,底下一圈乌黑,脸色寡淡。
许湘眉没有心情,“熬了个通宵,你们接着聊,我去补觉了。”她说完径直上楼,也不管他们的疑惑。
该来的终归要来,担心也没用,许湘眉懒得再去焦虑。往被窝里一钻,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天都快黑了,屋里暗沉沉的,睁开眼只看见床边伏着一道身影。
她摁了下灯掣,光线瞬间填充满室内。
黎九骆抬眼,笑眯眯的,“睡足了?”
“嗯。”许湘眉坐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给你拿礼物来,但你好像做噩梦了,一边哭一边叫,我只好守着。”
“噩梦?说什么梦话没有?”
他点头,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她一惊,“说了什么?”
黎九骆忽然凑近,静静的凝视她,目光很奇怪。
许湘眉眼睛里是他放大的脸,她吓了一跳,把他推开,“快说,你听见了什么?”
“你说的乱七糟八,我哪里听得清。”他心里苦,她不知说了哪门子外语,只唯独把‘谢柏宁’三字念得字正腔圆。
她舒口气,捋了捋额上的发,“对了,我的礼物呢?”
黎九骆起身,指了一指隔间外面妆台上的木盒,“自己去看。”
许湘眉迫不及待,光着脚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快步走过去。打开盒子,是一只口似喇叭,身子圆润饱满,釉面洒满金星的瓷瓶,她眼前一亮,喜滋滋摸上去。
薄如纸,亮如镜,声如罄。
好作品。
她爱不释手,越看越欢喜。
黎九骆见她高兴,不由得意,烧制这只瓷瓶可费了不少功夫,烧了五窑,历时五个月,它是七百零八只瓷瓶中的窑魁。
许湘眉问:“取名字了吗?”
黎九骆说:“喜瓶。”
她扭头望着他。
黎九骆:“你看它的瓶颈,像个‘喜’字,我希望你这一生都喜庆有余,平安好运。”
许湘眉拍了拍手,“好名字,谢谢你。”
黎九骆看她,许是刚睡醒的缘故,脸上还带着粉嫩的潮红色,一头短发微微凌乱,透出一股子慵懒的美。身上雪白色的绒睡衣,以及露出来的白生生的脚,都愈发衬得她肤如凝脂。
他的目光滚烫、炙热,盛着化都化不开的深情。
许湘眉不自在,“九骆,你别老盯着我。”
她转过身,抱起喜瓶放置在展架上,拿了手机拍照。
黎九骆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对谢柏宁的喜欢有几分?”
许湘眉换了个角度,聚焦,“满分。”
“哦,满分不够。”她拍好了,直起身子,一边翻看照片一边说,“我对他喜欢得要命,还要加二十的附加分。”
黎九骆不是滋味,“他又不喜欢你。”
“我知道啊!”许湘眉对他笑,眨眼睛,“不过不要紧,我会努力让他喜欢我。”
她看上去很笃定。
黎九骆竟没法反驳,想起刚才她梦中的呼声,那般情真意切,令他感到挫败。她有喜欢的人,他会祝她幸福。
他退步:“四年,如果四年后你没有和他在一起,就和我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