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没两行,郑邻胳膊碰了他一下,一个字写歪了。苏惊生抬头,郑邻语气温和地对他说:“单桌习惯了。”
“……”
苏惊生敏感地攥住她言语间的冰冷。
他让郑邻连着刺了两下,犹豫片刻,收拾收拾东西,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坐去了教室后排的座位。
在座位上重新坐下时,苏惊生看见郑邻回头看他,她脸上没有表情,目光也看不清。
微妙的熟悉感。
苏惊生没有继续看她,只是低下头写笔记,心里的烦躁却拧起来,背上出汗了。
不多时新的班主任进来,按照成绩排了位,课又按部就班的上起来,他和郑邻没再有什么多交集。
苏惊生把这份烦躁揣起来,搁在荒园中。过了小一周,它慢慢渗进土壤,几乎要被全部埋住。
结果这天又被翻出来了。
周一突击考试,苏惊生没做复习准备,郑邻恰好坐在他隔桌考位。
她给他传了小抄。
一场考完,苏惊生背上全湿透了。
第二天成绩下来,他考了全班前五,就排在郑邻后面。晚上回家时,苏惊生在饭桌上打破了一个碗。
左忱正低头扒饭,撩起眼皮扫过他,无声地询问。
苏惊生低头吃了一会,还是把郑邻的事告诉了左忱。他小声说:“对不起,我以后会记着早点复习。”
左忱沉默片刻,没接话问他:“放了学你给人家钱了么,或者请客吃点东西之类的。”
苏惊生愣了一下,说:“没、没有……我都没赶上她,话都没说。”
左忱说:“那以后找时间谢谢人家。”
苏惊生点点头。
左忱摸摸他的后脑勺,平静地说:“不过,以后不要作弊。”
苏惊生原本坐得有点歪,朝她那倚着。一听左忱这个语气,慢慢就坐直了。
“嗯。”
他先答应,接着轻声说:“但是为什么?”
左忱眯了下眼,五官上铺开意外。
“你们老师没教过不能作弊?”
苏惊生说:“一年级就教了,但是从来只说不行,还有惩罚措施,我不懂为什么不可以。”
左忱展臂从桌角拿过烟点上,想了一会,“我不知道别人的理由,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她夹烟的中指点一点卷子,说:“因为成本太高了。”
苏惊生乐了。
这理由可太左忱了。
左忱看着他乐出的小酒窝,继续说:“如果作弊,你需要打小抄,但小抄不可能做满全书,你就面临两条路。”她伸出两根指头,掰去一根。
“蒙。”
又掰去一根。
“找有题的朋友要。”
“第一条基本行不通,第二条又分为几种,暂且不说题源的来路,就说人际成本,为了这点请客混关系要打上的钱和时间都是算在里面,如果把这些全部擦除,你还要在考场上担风险。”
“人一辈子要走的考场成百上千,有的是喊开场告诉你结尾时间的,有的却不,作弊相当于没有底牌就上赌桌,掉下去就一把完了。”
左忱弹弹烟灰,说教的话平铺直叙。她下巴虚晃试卷上的分数,问苏惊生:“刚拿到分数的时候开心么。”
苏惊生抿着唇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左忱说:“现在开心么。”
苏惊生犹豫着说:“……还行,没那么开心了。”
左忱嗯一声,说:“再往后推移,自尊心会让它更加递减。我不作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它让你减少了很多活着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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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作者有话要说:苏惊生的目光从她脸上落进饭菜里,渐渐出神。
想了有五分钟,他侧头问左忱,“那如果我以后好好学习,
给别的同学答案写,收他们的钱, 这也算作弊吗?”
左忱说:“算。”
苏惊生说:“你会不准吗?”
左忱说:“我不管。”
苏惊生说:“那又为什么?”
左忱从鼻端叹口气, 烟也跟着吹出来, 散进客厅里。她捏捏眉心说:“苏惊生, 你最近经常问一些需要回答很长时间的问题。”
苏惊生微笑起来,眼睛弯出古桥下的波纹, 粼粼泛月光。
他伸手拉左忱的手,拉来放在自己头顶摸挲, 左忱斜着视线看他, 片刻展臂把他揽进怀里。
她揽着苏惊生, 边思考边慢慢地说:“我不管,是因为这算生意。我选的路决定了我的道德厚度, 即使社会主流认为不对, 但我认为可行的, 就倾向于不干涉。“她把烟掐灭,继续说:“如果人身上的器官都可以自愿贩卖, 知识也一样可以换取金钱,不分路径。”
她放开苏惊生, 起身找出钱包,抽出两张纸币放在桌上。
“这儿有两张一百。”她说,“如果我说两张来路不一样, 有一张是脏钱,你能分出哪张高尚来么。”
苏惊生眨眨眼,舔了下嘴唇, 说:“这张皱巴巴的,看着脏一点。”
左忱笑起来。
她把两张都给了苏惊生,重新坐下说:“刚入学给你算的账还记着么。”
苏惊生乖乖地点头。
左忱说:“你现在,在学校里学的做的全有别人帮你打算,这段时间老师帮你规划,教你确定目标,意义,怎么活下去,这些都是免费的。你现在学它们,是为了在脱离学校以后,你自己能给自己找事情,找意义,这儿不垮下去。”她轻拍他的前胸,那里血液勃勃,是一切的源头。
“学校的意义就是教你这个,除此之外,只要能拿个还算不错的成绩,你过的开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