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吃了的,放心吧。”
“那咪洛你现在在煮什么啊?”尹桑推开灶房的门。
阿嬷回头,浑浊的眼,瞬间就刷上亮色,泪珠子一下子就淌到面颊,踉跄起身,“桑桑怎么回来了?”
尹桑抱住她,“回来陪咪洛过年。”
很久没过苗年了。十四岁那年的苗年,她被接走,这个日子于她而言,并不值得庆贺。
她回来,阿嬷不说自己多高兴,只是割了晾晒许久不舍得吃的丰肠,又宰了只鸭,到隔壁借了一碗米醋做了尹桑最爱吃的鸭酱,尹桑喊她别忙活,她也不听,只说:“今天菜卖得好,你不让我给自己加餐?”
尹桑笑,由着她去了。
两个人最后吃全了一只鸭子,鸭酱也刷得干干净净,祖孙二人,在灯下架起布框,阿嬷点了盏煤油灯,在一旁穿针,指点尹桑,“不对,辫绣,辫绣,不箍成辫子怎么叫辫绣?诶,拆咯,这么穿,诶......对头。”
尹桑正钻研着,有人进屋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村支书。
“伊妹啊,有福气咯。”
伊妹,是阿嬷的名字。
进门才见尹桑,“阿桑回来了?那更好了,让你家阿桑给你拿主意。”
尹桑放下针线,“怎么了?”
“过两天,年里打同年那天,有电视台来采访伊妹!”
“采访什么?”
“辫绣,现在没得几个人会了,讲是要做纪录片,多好,上电视的咧!”
尹桑问:“怎么找到我奶奶?”
“这个就不知道咯,你们考虑好明天告诉我,我要回复别个。”
尹桑点点头。
送走村支书,她问:“咪洛,如果让你把辫绣教给别人,你愿意不?”
阿嬷想都没想:“我有阿桑,怎么能传给别人?”
尹桑抿了抿嘴,挑着针,笑嘻嘻说:“好,不传。”
煤油灯的光影里,阿嬷眼角的皱纹,晃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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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里,也只亮着一盏灯,已经打烊,老板却不走,米瑞也只能伺候着。
沈峯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喝咖啡。手边是ipad,里头是四合院的设计图,好几种方案,他看得认真,不时问一两句哪个好看,哪个尹桑会喜欢,让米瑞有点存在感。
米瑞说:“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老板喜欢什么。”
在尹桑身边两年了,完全摸不准她得喜好,甚至她喜欢哪种咖啡,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喜欢巧克力松饼。
沈峯抬眼,“没关系,我也不知道。”
米瑞看他垂下得眼睛,竟觉得落寞。沈峯这样的男人,即便不知道他干什么,有多少家底,就坐在那,什么都不说,也让人觉得,他有骄傲的资本。
而他现在,给她的感觉,有些无奈。
他突然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破旧的打火机?”
他记得她说在吧台上。
”没有诶,”米瑞摇头,“您要抽烟么我给您找。”
“不用,我不抽烟。”
“咦?”米瑞说,“您戒烟了么?”
沈峯点头。
“很难吧?”
沈峯又抬头,似乎是坐困了,转了转脑袋,“不难,有理由就不难。”
米瑞觉得今天的沈先生,特别好说话,她顺口问:“什么理由?”
沈峯却没回答了。
他看着面前的咖啡杯出神。
尹桑说他管她抽烟,是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他便不放火,总该能管管她点灯的事了吧?
第15章 已替换
两天后沈峯也启程去往广西,同行的还是当日应酬的那波人,吕落再见到他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
他们包揽了商务舱,沈峯身边是路涛,快起飞的时候换了个人,吕落见他眯着眼,毯子只盖着膝盖,问:“要不要加毯子?”
“我不需要任何服务谢谢。”
“......”
没听到回复,沈峯才睁开眼,见吕落抿着唇低头,眨着眼掩饰尴尬,他说:“抱歉。”
他以为是空姐。
“没关系,”吕落抬眼调侃说,“学长大概是被空乘特别照顾多了,都成习惯了。”
确实,总有没必要的询问和服务。
沈峯扯了个客气的笑,没接话。吕落说:“是不是没休息好,你都听不出我声音了。”
听倒是听得出来,只是不够敏感,他答前面一个问题:“还好。”
“说起来,这是第二次和学长一起出行了,不过上一次,已经隔了很久了。”
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他们以北京赛区冠军的身份,去华中参加辩论赛总决赛。学校给订的,是火车票,她格外感谢那些年经费不足,交通工具也没有现在发达,让他们能有机会,在绿皮火车上,一起度过了二十多个小时。
“都过去七八年了。”吕落说,“我记得学长你有洁癖,当时在火车上不能洗澡,你就睡不着,马队还笑话你说你像个南方姑娘家,你还记得马队么?”
“记得。”当时辩论队的队长,姓马。
吕落说:“他和方菲结婚了,你还记得方菲么?”
“没有印象了。”
“噢,是和我同级的,当时都是你手底下的呀?”
“不记得了。”
“噢,他们俩真好,毕业就结婚了,现在小孩都有两岁了。”
“嗯,挺好。”
“一个学校,有共同爱好,真好。”
“嗯。”
“......”有些聊不下去了。
飞机爬升至平流层,沈峯拉下遮光板,调整靠背,说了声“抱歉”,就戴上眼罩往后躺。
他要休息了,知会了她一声。很绅士的举动,让身边的人感觉自己有被尊重,却又不敢真的把自己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