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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向蛊惑(27)

吕落淡淡“嗯”了一声,不再找话题。她总是摸不透沈峯的态度。她听说他本来拒绝了邀请,毕竟他是资方,采风、考察这样的事,不需劳驾他,事实上邀请他,也是她的私心,得到拒绝的答复她不意外,最后他改变主意才令她意外。

路涛说:“我昨天特地去了电话,说你会去,我看八成,沈总是冲着你的面子去的。”

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可见了面,他对她的态度,却不见得热络,这样的情况,自重逢以来,出现过太多次,以至于她已经有些迷糊。

他对民族音乐兴趣不大,却愿意拿她的剧本;他不喜应酬,她邀请,他便去了;他话少,却嘱咐她,少喝烈酒——

她不清楚问题出在了哪里。

那晚回去后她委婉问过路涛,知不知道那女人的底细,奈何路涛当时也不在现场。

想到那个称呼,吕落心里头有点堵。

记得当时在火车上,因为沈峯不睡,队长还有另外一个男生也不睡,几人就在车厢里打牌聊天。她趴在上铺听。

男生聊的东西,无非几种,学业,游戏,规划,女生。沈峯家境优渥,个人条件也好,马队问,怎么不谈恋爱,只要他想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沈峯说:“确实不想谈。”

“没有喜欢的人?”

“不知道。”沈峯说。

“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

她在上铺,眼睛睁得圆圆的。

字面意思——

不知道有没有喜欢的人。

不知道喜不喜欢一个人。

不知道那个人自己到底喜不喜欢。

总的来说,他眼前,一定闪现了,一个人。

马队压低了声音,“我们队里,才女那么多,没中意的?吕落师妹,我看不错。”

她紧了紧小被子。

沈峯说:“是不错。”

马队嘿嘿笑,她在上头,也无声地咧开了嘴。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她在火车轰隆隆的声音里,安然睡去,睡得格外踏实。

她原打算,比赛结束回校,如果他不主动,她便先踏出那一步。在她做好所有准备,带上礼物去找他,却得知他已经出国。

他换了号码,QQ群里他的头像,也再没见亮过,她发现,初入辩论队群时她提交过的好友申请,他一直未通过。

后来她给他发过几封邮件,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复。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过。

她到现在都庆幸,没有以私人的身份,冒冒失失联系她。他如今事业有成,更成熟沉稳,若她把自己放得太低,反而让他轻视。

他对少数民族似乎没兴趣,可她找了他,便意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如果说这些是巧合,她是不信的。多多少少,有一点,念旧的成分在吧。

但这成分,不知还剩多少。

以他如今的年纪、身份,身边没个女人,那才奇怪,不过他从未公开,也未曾见那人陪伴左右,可见,大概不是正常的关系。

所谓缘分,也是要有人去创造的,即便现在,他对自己,不甚热络,她仍愿意,迈出那一步,去做创造缘分的那一个人。

看一眼沈峯的侧脸,吕落闭目养神。

**

尹桑在为过年做准备。

苗年是苗族自己的年,各地过年时间很不一致,尹桑这边,多以农历十一月三十日为除夕,次日为过年。年前,各家各户都要准备丰盛的年食,杀猪宰牛,酿糯米酒,熏腊肉,年饭一定得做到“七色皆备”、“五味具全”,并用最好的糯米,打“年粑”互相宴请馈赠。

回来这两天,尹桑和阿嬷上山采集药草,给糯米染色。

今天她要和寨子里几个达配(苗家未婚女子)一起,到芦笙坪边打年粑。说起来她还未曾参与过打年粑,小时候在外婆的寨子里,不与人交往,到奶奶这边没多久,她便被接去北京,就这么错失了这极有意思的活动。

打糍粑都用石臼和舂,这里不同的是,用杠杆,跟跷跷板似的,舂吊着,石臼固定,低于地表,这头,人只要用脚踩,舂就被抬起了,石臼里放糯米,松脚,舂受重力跌落,锤在糯米上,如此反复,糯米粒就变成了糍粑。

需要一个人蹲在石臼边反复翻搅糯米使之受力均匀。得掌握好节奏,避开舂,免得被砸伤。

尹桑很快掌握,跃跃欲试,她感觉手里的糯米从粒粒分明变成软糯的一团,翻搅间,带了一袖的米香。

正欣喜,踩板的达配节奏开始不对了,耳边,达配们在用苗语兴奋地讨论着——

“好多小轿车。”

“上回电视台来,也很多车。”

“这看着比电视台的高级。”

“哇,你们看那个男人,真好看,是不是明星?”

“穿那种衣服,我在县城都没有见到过。”

“就是电视里才有人这样穿。”

“听说有人要来我们村拍电影,是真的吗?”

“啊——”

一声呼痛,打断了姐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阿桑!”踩板的达配叫起来,“啊是我下脚快了,天啊流血了。”

事实上,岂止是流血了,整个石舂砸下来,指甲盖都快脱离了。几个姑娘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挤在一起吓都吓傻了,在芦笙坪闲坐的老人家也凑上来,围得水泄不通。

一行人刚下车,就听到芦笙坪边上的草棚传来惊呼声。沈峯皱了眉,莫名的不安。

众人都看过去,棚里头,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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