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她通常会回家,毕竟也不能总是从早到晚地不在家。
而那个珍珠耳环——或许应该叫她赵佩岚,偶尔会过来,带一些昂贵但没用的礼物,陪云畔吃饭或闲聊。
刚开始云畔还会觉得不自在,不过后来也习惯了,无论她在不在,都能够视而不见、熟视无睹地做自己的事情,而那些礼物也通通堆进地下室的杂货间,等待积灰。
罗姨私底下还劝过她几次,说这个赵阿姨人挺好的,让她试着相处相处。
云畔只当耳旁风。
难得有那么几天,周唯璨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会出去吃饭、逛街、漫无目的地轧马路。
周唯璨偶尔会叫上条纹衬衫。
虽然心里有些不满,但是云畔没有表达出来过,很配合地和他打招呼,简单地闲聊。而他也的确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无论聊什么话题都礼貌有分寸,甚至有那么几个时刻,能让云畔微妙地产生被理解的感觉,似乎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都可以对他说。
当然,尽管如此,云畔依然不愿意和他多聊。只是看在周唯璨的面子上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条纹衬衫和她说话的时候,周唯璨就算在场,大多数时候也会保持沉默。
这种沉默并不是全然的抽离,云畔感觉得到,他的注意力明明是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却总是看向别处,有点复杂,无法形容具体在看什么,也无法揣测他在想什么。
某次道别之前,条纹衬衫煞有介事地教了她一套冥想训练方法,建议她失眠的时候,或者压力大的时候试试看,会轻松很多。
云畔表面上点头,其实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事实上她最近基本没有失眠过,因为身边躺着周唯璨。就算失眠,也有更快乐、更有效的事可以做,干嘛要浪费时间去做什么冥想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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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璨是一个不会报备行踪的人,不过,如果夜里回来得太晚,也会主动给云畔发消息,让她先睡。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云畔都是睡不着的,她原本就容易失眠,再加上习惯了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之后,就更难独自入睡了。
——也遇到过一次意外情况。
过了零点,周唯璨还没回来,也没发任何消息,云畔当时在强撑着看一档很无聊的搞笑综艺,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连着给他打了三个电话,无人接听。
最后她实在等不下去,又给阮希打电话,对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听声音应该是已经睡了,打着哈欠说不清楚,去问问钱嘉乐。
云畔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甚至已经在试着说服自己不要多想,上床睡觉,结果几分钟后,阮希回拨过来,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告诉她——
“我刚刚给钱嘉乐打电话,他俩还真在一起。”
“据说是璨哥那个弟弟又在外面惹祸了,大半夜找他去收拾烂摊子,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你别太担心。”
云畔问:“哪个弟弟?”
“唔……我刚刚急着给你回话,忘问了,等我再去探探。”
电话打完,云畔彻底没了睡意,纠结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出去找他。
找阮希问了具体位置,她随手拿上钥匙,就匆匆跑了出去。
好在刚走出绿廊巷巷口,迎面就碰上一辆空车。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城市是寂静的,街道漆黑一片,除了沙沙摇晃的树影和车辆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云畔在出租车上收到了阮希的语音消息——
“我问钱嘉乐了,那个弟弟是璨哥继父的小孩,跟他没有血缘关系,麻烦精一个,不好好念书,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
云畔脑海里模模糊糊地闪现出某个人影。
——是很久之前的那个暴雨夜。她以为周唯璨跟人打架打进派出所了,慌慌张张地赶过去,正巧在派出所门口撞见他和一个男孩说话。
大概十六七岁,长相没有半分相似。
没教养,说话也很难听。
云畔自动给他下了定义。
途中几乎一路红灯,二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整整开了半个小时。
临下车的时候,云畔总算接到周唯璨的电话。
不确定自己贸贸然跑过来他会不会生气,云畔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斩后奏,于是没有接。
玉溪街十八号……
她下了车,站在路边四处张望。
最近的平均气温高达三十度,午夜的空气仍然裹着燥意,没风的时候,更显闷热,云畔用手给自己扇风,视线来来回回地扫视,没多久,就在马路斜对面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旁边还站着钱嘉乐,以及那个一脸叛逆的男孩,衣服脏兮兮的,脸上青青紫紫的,嘴角还渗着血,正在跟他争执什么,言辞激烈。
云畔快步穿过长长的斑马线,耳边恰巧捕捉到周唯璨的声音——
“我没义务管你,这是最后一次,”和在派出所撞见那晚如出一辙的淡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听懂了吗?”
“谁、谁稀罕你管了!是爸妈让我有事就给你打电话的,再说我又没干嘛,是他们欺负人。”
周唯璨嗤笑一声,“你没干嘛?”
钱嘉乐好像也听不下去了:“不是,弟弟,人家小姑娘的肚子不是被你搞大的啊?就算这事儿是意外,可是打胎的钱你都不出,你还是人吗?刚刚要不是璨哥来的及时,你现在说不定已经被那群人废了。”
“不是我不想出,”男孩口吻生硬,“我没钱。”
“没钱你就管好自己别乱来啊,我理解你这个岁数肯定血气方刚,但是最基本的责任感还是得有的,毕竟这不是件小事,你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