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感冒冲剂撕开,倒进水杯里,周唯璨用勺子搅了几下,那些灰褐色的颗粒瞬间融化,变成液体。
“我是想对你负责,”他把这句话说得很慢,“但不是因为曾经在一起过。”
“……所以,是因为什么?”
云畔总算鼓起勇气回头,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不是说过,既然分开了,就说明不合适吗?你还说过,不会浪费时间,和谁重蹈覆辙。”
周唯璨挑了挑眉,“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大一的那个寒假,我跟阮希去绿廊巷,在吴婆婆的院子里撞见你包粽子的那次。”
他配合地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我不记得了。”
语气听起来相当真诚。
云畔只得选择相信。
玻璃杯里的感冒冲剂已经变得温热,周唯璨递过来,她却不肯接。
没有纠结这个相较之下无关紧要的问题,也找不出让谈话自然而然继续的方法,云畔干脆破罐破摔,固执而直白地再次询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想对我负责?”
或许是因为话题转移得实在生硬,周唯璨竟然笑了,脸上没有她想象中疲于应对的不耐烦,只有一点若隐若现的无奈,或许还有一点温柔,像是在说:非要问得这么清楚不可吗?
就连周唯璨也感到棘手、为难的话,会是什么呢?
云畔盯着那枚闪闪发亮的耳骨钉,紧张到指尖微微蜷缩,甚至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吃药,等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再听他的回答。
周唯璨却已经开口:“因为——”
刚才被他随手搁在流理台上的手机倏地响起,震个不停,他似乎没打算理,但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还是皱着眉接了起来。
云畔一颗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应该是工作电话,周唯璨还算认真,手指无意识地轻敲台面,偶尔回应几句,什么质量比和黑洞自旋的参数、双黑洞并合系统、引力波理论模型……这些复杂的专业术语不停钻进她耳朵,听得她昏昏欲睡。
而方才那股非要得到答案不可的决心也在缓慢地消磨、流失,最终变成空气里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还是算了吧。
万一答案不是她想听的,简直得不偿失。
那点儿突如其来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云畔偷偷抬头看他,正打算不着痕迹地从他身边溜走,手腕却被一把攥住。
退路也被一并切断。
“不麻烦,我还有点事,剩下的明天再说吧。”
厨房里静悄悄的,周唯璨口吻很客气,说话的时候,指腹就扣在她手腕内侧的脉搏处,感受着那里规律的跳动,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
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电话总算挂断,周唯璨俯身看她,似笑非笑的模样,“跑什么,又不想听了?”
迷雾渐渐散去了,他的眉眼、呼吸、温度,仍未消失。
尽管这样形容有些矛盾,但是这一秒的他,是可以张开手臂去拥抱的,真实的海市蜃楼。
不再逃避,云畔深吸一口气,对上他视线:“想听,你说吧。”
没有绕圈子,没有逗她,更没有语焉不详,周唯璨看着她,神情专注,一如从前:“因为除了你,我谁都不喜欢。”
有一滴水,顺着这句话,坠入冻结的湖泊。
冰层霎时破裂,纹路凌乱,像血管,眼泪和大雨在那里同时生长,漫过心脏。
心口莫名滚烫,云畔睁大了眼睛,听不太懂似的,谨慎追问,“你的意思是……在你心里,我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吗?”
没有让她等,周唯璨揉了揉她的头发,坦然道,“在我心里,你是唯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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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数流星
她没有听错。
周唯璨对她说了“唯一”。
云畔很想问他, 你还记得吗,你妈妈给你取名的时候,说过你名字里的“唯”是“唯一”的意思。所以你甚至拿这两个字来当微信名。
你忘了周婉如的心脏供体是怎么丢的了吗?忘了她是怎么死的了吗?
她在你心里明明那么重要, 明明不可动摇。
可是这些话如果真的问出口, 会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至少这个夜晚,不该问吧。
云畔踮起脚尖, 鸵鸟似的抱紧了他。
和以前一样安全, 只要躲在这个怀抱里,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过了几分钟,周唯璨把她放开:“把感冒药喝了。”
没再拒绝,云畔乖乖喝完了, 还是温热的。
喝完药之后, 她坐在客厅里, 开始吃那份儿童套餐,而周唯璨打开笔记本电脑, 坐在她旁边工作,手指敲敲打打, 很投入, 等她吃完最后一根薯条,突然出声:“吃饱了吗?”
“吃饱了。”
云畔不知道周唯璨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的, 但是从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无论在做什么, 总是会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她。只给她。
热水就在手边, 云畔吃药的时候, 犹豫了一下, 没吃阿普唑仑。在他这里, 应该不用担心失眠。
旗袍很紧身, 穿在身上不舒服,她吃完药,开始提要求:“我想洗澡,有衣服换吗?”
“去洗吧,我给你找。”
周唯璨说完,又问了一句,“花洒现在会开了吗?”
“……”
云畔装作听不见,轻车熟路地走进主卧的浴室,把衣服随手丢在床上,又把那枚蝴蝶发卡小心翼翼放在盥洗台上方的置物架里,这才打开花洒。
热水迎面浇下来,像灼热的触摸。
水汽渐渐蒸腾,包裹住浴室,也包裹住她的身体,她不禁回想起不久前的夜晚,又强迫自己切断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