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理由究竟是不是真心的,她仍然想不通。
或许是这两天都没睡好,云畔靠在座椅上缩成一团,思考着这些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头顶刚好有一架客机低低飞过。
身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条毛毯,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能嗅出淡淡的檀香。
周唯璨将车开进机场负二层的停车场,云畔意识到他是想送自己登机,潜意识里不想将离别再拉长,于是试图拒绝:“我自己进去就好。”
没有得到回应。
她只好看着周唯璨将车停进空车位,而后将引擎熄火,下车去后备箱取她的行李。
停车场里空空落落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云畔跟着他往前走,拐了好几个弯之后,抵达电梯口。
站在旁边等待的还有很多提着行李有说有笑的游客,电梯门一开,众人便争先恐后地往里钻。
混乱烦嚣的人群里,周唯璨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云畔被他带着往里走,肩并肩站在密不透风的电梯角落里。
耳边有人在说笑,声音很大,掩盖住了她过分强烈的心跳声。
云畔没有抬头,假装不知道,心安理得地汲取他掌心传递的温度。
从前最粘人的时候,她连出门去一趟便利店,短短五分钟的路程都要跟他手牵手。
“叮咚”一声,电梯上行至3F,国际出发层。
他们挤在人群里慢吞吞地走出电梯,与此同时,周唯璨很自然地松了手。
那点温度也随之消失。
坦桑尼亚的机场设施要比肯尼亚老旧不少,机场面积也很小,所有值机柜台都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航班信息看得人眼花缭乱。
好半天才找到国航的值机柜台,云畔试探性地回头,发现周唯璨就抱着手臂靠在绿色的标识牌旁边,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飞国航的基本上都是中国人,队伍里有好几对带着小孩出来旅游的夫妻,孩子又哭又闹,吵得云畔心烦意乱,好在很快就排到了她。
云畔将行李箱托运,取走登机牌。
左转五十米就是安检入口,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站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遥遥对视。
送到这里已经足够了,云畔想她应该走了,应该忘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回到自己原本的人生轨迹里,然而周唯璨却朝她招手,用唇语对她说,过来。
犹豫的时间最多不过几秒,她慢慢走过去。
周唯璨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条口香糖,递给她:“耳鸣的话就嚼这个。”
他还记得她有耳鸣的毛病。
云畔沉默片刻,还是接过来,又听到他问:“衬衫扣这么高,不热吗?”
“……飞机上可能会冷。”
“是吗?”
周唯璨笑了,却没有放过她,反而伸出手,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解开了她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
纤细分明的锁骨一览无余,那条细细的银链也无处可藏。
云畔后背有些僵硬,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戳破。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能留着前任送的东西吧?既然已经送给她了,她想怎么戴就怎么戴。
更何况……他真的还能记起这条旧项链吗?说不定早就忘了吧,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现实却事与愿违。
周唯璨很明显没有忘,不仅没忘,盯着那条项链的眼神专注到甚至称得上是怀念,仿佛正透过它,在看一些很遥远的记忆。
具体是什么记忆云畔不知道,但是她直觉与自己无关。
他看了很久,明明没什么表情,却看得云畔有点烦躁,也有点受不了,不由自主地想要摘掉这根项链,把它物归原主。
——然而手指才刚动了动,就被攥住了。
周唯璨似乎很清楚她打算做什么,把她的手腕攥得很紧,让她动弹不得,指尖轻轻抚过动脉处那道划痕,颜色已经变浅了,却还未结痂,固执地蛰伏在那里,像一颗心照不宣的定时炸弹。
云畔不想让他看,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听到他问:“我跟你说过的话,都记住了吗?”
什么话?
如果是“我需要你好好活着”这一句的话,她记得很清楚。
可是记住了,并不代表听懂了。
兴许是因为她没有立刻给出回应,周唯璨的目光总算从那条难看的伤痕上离开,转而看向她,少顷,催促似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眼睫毛颤了颤,云畔抬起头来,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正想回应,周唯璨却好像已经没了耐心,毫无预兆、不讲道理地靠近,俯身吻了她。
周围拖着行李箱的旅客来来去去,不同肤色不同国籍,有人哭有人笑,而云畔一下子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所有游离的思绪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填满。
没那么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分不清是索取还是给予,周唯璨捏着她的下颌,闯入她的口腔,勾着她的舌尖拉扯,扫过她的牙齿,而后仔细描摹她嘴唇的形状。
熟练得好像他们上一次接吻就发生在昨天。
云畔起初没有回应,但是身体记忆太过深刻,经年累月地变成一种本能。
人是很难和本能对抗的,所以她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搂住了他的腰。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有什么关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云畔脸色潮红,大脑空白,心跳加速,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自己横冲直撞不计后果的十八岁。
直到她呼吸困难,喘不过气,周唯璨总算从她口腔里退出来,却没有松开她,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那个挂在她脖子上的,小小的圆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