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一个士兵过去柳晟出来的地方查看,柳晟紧张地瞟了过去,片刻后士兵出来,朝火长摇了摇头,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柳晟抬着下巴睥睨几个士兵。
火长对拦着柳晟的士兵歪了下头,士兵侧身让路,柳晟哼了一声,虚点火长两下,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等柳晟走远了,这火士兵才继续巡营。
火光移开,慢慢远去,这片营帐重新归于黑暗,谢家兄弟这才从一个营帐里出来,两人蹲得腿都僵了。
“哥,刚才……”
“先别说话,走吧。”谢放打断谢勉的话。
谢勉点了点头,有一肚子的问题,但这个地方委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只能先憋着。
谢家兄弟走远了,从另一边的黑暗出才走出来两个人。
“郎将,谢家二人应该是误打误撞过来的。”
张瑾轻笑一声:“不管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谢家这两人来得很好。”
“那末将去安排了。”探子朝张瑾行礼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范县大营的士兵们守岁一夜,天蒙蒙亮时,兖州军将士们列南面北,祭祀天神,青烟直上。祭祀完毕后,伙头军搬上春菜和桃汤分给众将士,军营各处挂上了桃符,骆乔嚼着胶牙饧,瞧见张瑾走到她父亲身边低声说了句话,随后两人一道离开。
骆乔有点儿好奇,旋即就她就发现盯着她父亲和张叔看的不止她一人,或明或暗的视线不少,她朝自己发现的那些人一一看过去,其中柳晟最嚣张,居然敢瞪她。
嘿呀,别以为是元节铁牛大王就好说话了,看她的暴脾气……
“尊体万福,庆寿无疆。”席瞮走到骆乔面前,手里递出一个粗糙的荷囊,“来,压祟。”
骆乔看看荷囊,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小枚用玉石雕成的压胜钱,正面刻“长命富贵”四个字,背后刻了蝙蝠图样。
“在外头,讲究不了太多,正好手边有块石头就做了这个。”席瞮解释道:“元正启祚,小孩儿还是得有压祟钱。”
“谢谢。”骆乔道谢,想了想又问道:“你那玉石还有吗?”
席瞮点头:“有,你要吗?”
骆乔问:“可以吗?”
“你稍等,我去拿给你。”
席瞮说罢便走开去拿玉料,骆乔把玩了一会儿玉压胜钱就收进荷囊塞袖笼里,再去看,柳晟已经不在前坪处,换成两个柳晟的拥趸在原地接班瞪她。
骆乔瞅了两眼,眉毛就渐渐蹙起来,这帮人什么意思?
席瞮看着玉料回来就瞧见骆乔神色不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边问道:“怎么了?那两人有什么问题?”
“起先是柳晟瞪我,柳晟不见了就变成那俩瞪我。”骆乔说:“他们是不是要对我图谋不轨?那我得先下手为强。”
席瞮道:“明着应该不敢。”
骆乔恍然大悟,点头:“你说得对,那我找机会暗中先下手为强。”
席瞮微微一愕,旋即笑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骆乔对席大公子的上道表示很满意,接过席瞮手中的玉料,随意找了个木桩坐下,用随身携带的小刀也雕了个压胜钱。
正面是“去殃除凶”四个字,背面是兽面夔龙纹。
“尊体万福。”骆乔雕好后说着吉祥话把压胜钱递给席瞮。
席瞮接过,有点儿哭笑不得:“不该是长者赐么?”
骆乔看着席瞮,就不把话说明白了。
席瞮:“……”
席瞮生硬转移话题:“你雕工很不错呀。”
这枚“去殃除凶”的玉压胜钱雕得相当精细了,若非亲眼看见,席瞮很难想象这会是骆乔不到一个时辰雕出来的。
“从小练呢,小时候控制不好力气,弓师傅就叫我练雕工控制力气。”骆乔看玉料还有些剩下,就又切又凿,没一会儿就有了雏形。
席瞮看了一眼骆乔的手,从小习武,骆乔的手全不似闺阁少女的细腻柔软,她掌心和关节处都是粗茧,可见是下了多大的苦功夫。
“你天生力气就大,会觉得困恼吗?”席瞮问。
骆乔认真雕着手里的玉料,边说:“还好吧,我觉得可能我阿爹阿娘更困恼一些。我小时候控制不住力气,每天都在拆家,我阿爹有三年常驻巨野泽大营,老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怕他下次休沐回来,家里连屋顶都不剩下了。”
席瞮被逗得大笑:“可以想象那场景。”
骆乔哼了声:“怎么可能会屋顶都不剩,我从来不上房揭瓦,也从来不靠近任何屋子的梁柱。哪怕就是四面墙被拆了,也还是会有屋顶的。”语气还挺骄傲。
席瞮笑道:“那不就变成凉亭了。”
骆乔想了想:诶嘿,还真是。
“我家从来都没有变成凉亭过,”骆乔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拆家正名,“顶多就是地被踩出坑,墙破一个洞,窗户门被我掰下来,家具被我捶碎之类的。我们东平郡的木匠都可喜欢我了。”
“因为天天都去找木匠打家具么?”席瞮笑道。
骆乔竖起大拇指:“聪明。”
席瞮有些好奇地问:“我听臻弟说过,你家定的规矩,你毁坏了器物要罚月钱,说你的月钱罚到了十八岁,真的吗?”
“席蛮奴这个大嘴巴,他最好别让我逮着,哼哼……”骆乔手指灵巧地转了一下手里的小刀,倒也没觉得丢人,纠正道:“是已经罚到了二十五岁,我就没见过我的月钱长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