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次去信上蔡,使君虽多有安抚之言,可各方传来的消息并不能让他心安。
“郭——都——尉——”
忽然,白马城外的瞭塔上传来喊话,守城的士兵严阵以待,远远眺望,那瞭塔上有十来人早一齐喊话。
“良禽择木而栖——,高凤岐不行了——,你要不要投我兖州——”
守城士兵们听清楚是在叫郭庭投敌,慌忙去通知了郭都尉。
“尚永年已回邺京了,他知道邺京准备把豫州卖了——,他有退路你没有——,不过别怕——,我们兖州海纳百川,可以做你的退路——”
郭庭没上城楼,只叫士兵把喊话复述,听完后,嘲道:“雕虫小技!骆高羽还是年轻,不知道她这拙劣的离间计都是本都尉玩儿剩下的。”
来回话的士兵心想:那您年轻的时候也玩儿过这种雕虫小技?
“不用管,姓骆的攻不下城,在耍花招而已。”郭庭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士兵心上安定许多,行了礼后再回城楼,将都尉的话尽数转达。
士兵不知道的是,他一离开郭庭就叫来副将和军师,让他们去查尚永年的动向。
尚永年驻守陈留郡,这时候离开,无异于背后捅了豫州一刀。
瞭塔上的先锋军喊话郭庭三日。
第一日,郭庭部无动于衷。
第二日,城楼上有士兵试图朝瞭塔射箭,可惜没有骆乔的臂力。
第三日,郭庭出城想推倒瞭塔,与兖州先锋军在瞭塔下正面交锋,仅两个回合就回了城。
瞭塔周围的地形因为兖州先锋军的土木作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不仅是建了瞭塔,还建了箭楼,挖了壕沟,设置了拒马、鹿角木等,俨然一个小型营寨。
带兵出城的校尉简直要吐血,敌人在自家城门前安营扎寨了属于是。
“队长,今天继续喊?”火长甘彭问。
“今天换个内容,”骆乔说:“不喊郭庭了。”
三天了,郭庭再废也该打听到尚永年是真离了豫州回邺京,喊话也并非真想劝降郭庭,有的人能劝降,有的人宁战死不愿降,据兖州知道的,郭庭就是后者。
武将最懂武将,郭庭有气节。
他们连续三日喊话,目的是为扰乱白马守军的军心。
现在,他们要乱的是白马县城里百姓的民心。
十几个大嗓门士兵登上瞭塔,朝白马县城喊话:“东魏皇帝在定、瀛、幽三州横征暴敛,建飞仙楼炼仙丹,求长生。豫州水患,邺京迟迟没有赈灾,因为钱都被东魏皇帝拿去建飞仙楼了,白马的百姓们,你们等不到邺京的灾粮!”
豫州的阳武、封丘水患之后,州内的粮价飞涨,几乎是一天一个样,从灾前的五百钱一石飙升到七八两银一石。州府虽然放了一万石米粮赈灾和平准,不过是杯水车薪,眼见秋收在即,阳武、封丘两地不说绝收也差不离了,豫州其他郡县也因大雨毁了不少田,如果邺京不赈灾,照现在的情形这粮价怕是还有得涨。
邺京迟迟不赈灾,与皇帝修飞仙楼不说没有关系,但不是决定性因素,让邺京派不出粮来赈灾的根本原因是皇子们之间的争斗。
是的,皇子们。
可能是看皇帝一副濒死模样,又或者是年长的几个皇子身子骨也不硬朗了,东魏的皇位争夺已经白热化,几乎所有的皇子都下场了,就连骆乔曾经的“老朋友”十六皇子霍涣这等废柴都旗帜鲜明地加入了六皇子派。
皇子们尽一切力量打生打死死,八姓贵族们忙着站队互撕,赈灾这等国计民生的大事变成了他们政治斗争的工具,而豫州的高凤岐早因不服邺京管教隐隐一副要当诸侯的架势而把霍姓皇族和八姓贵族得罪了个遍,如此生死攸关之际朝堂上竟少有人替他说话。
邺京的消息被探子源源不断送来濮阳,骆乔听完后只觉得魔幻。
我们兖州正要攻打豫州,你们邺京为了争夺皇位都不管外头强敌环伺,你们有尊重过对手吗?
“也不是不能理解。”谌希得在骆乔“我不理解,我大受震撼”的眼神中笑道:“魏国起源鲜卑胡,在我中原大地因汉末乱世趁机侵占,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东魏皇帝霍协则是杀了魏国皇帝叛出后自立为王划地而治,是叛臣。东魏八姓贵族与魏国八大姓不一样,说白了,就是缺少底蕴。”
没有底蕴传承,更看重的是眼前利益,就算有太尉楼钦这样还算有些远见的,也没用,独木难支。
还有就是,霍协的儿子是真的多,两三个争夺起来动静就够大的了,东魏是二十几个在争。
属实是叫人开眼了。
“一个家族的繁盛,需要英明的族长和薪火相传优秀子弟,绝不是靠一两人就能撑起来的。同样,一个国家也是。你们看过往盛世,谁又不是君明臣贤、人才辈出呢。”谌希得对身旁的骆乔和上首的闻敬说道。
闻敬听完此言,猛地将目光投向谌希得,眼中有难以掩藏的惊愕。
谌希得半阖着眼帘,轻轻晃动手中羽扇,月白大袖,嘴角含笑,端得是一副名士风范。
闻敬嘴唇动了动,扫了帐中一圈,将到嘴边的问话咽了下去。
他把握不准这位军师祭酒的意思,他怕是自己自作多情,贸然出言会坏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局面。
反观骆乔,就不太客气了:“谌军师,您很热吗,这天还拿把扇子。”风都扇她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