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入沼(38)
在医院的电梯里碰见陈雨婕的时候,她还问江稚茵:“怎么你也专门来滨城的医院,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江稚茵挥挥手:“不是,我是来处理马爷爷尸体火化的事的,联系好了火葬场的殡葬人员,就来跟医院商量把尸体推出太平间。”
陈雨婕看上去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沉默着点点头,随即说要是还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叫她。
她邀请江稚茵去她家坐一会儿,杂货店外面堆着新进的一批零食和酒水,店面大概五六平米的样子,角落有个旋转的楼梯,陈妈妈正坐在玻璃柜后面看店,手机里放着古早电视剧,还抓了把瓜子嗑。
楼上还是在搓麻将,偶尔听见几道跺脚的声音。
陈雨婕跟自己妈妈打了声招呼,领着她踩上楼梯,二楼是专门的茶牌室,没安空调,就竖着一个落地式的黑色大风扇,地面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花生壳和烟头,来打牌的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操一口滨城话,还是不太礼貌的那种。
三楼才是起居室,面积比一楼的店稍微大一点,但还是难以伸开拳脚,陈雨婕把门关上,嘈杂的声音就小了一些。
“家里小了点,别太介意。”
江稚茵坐在沙发上,随口答:“没关系,不碍事的,看起来挺温馨,墙上的照片都是你吗?”
门口正对着的一面墙贴满了小时候的照片,最大的那副挂在高一点的位置,上面还有“十岁留念”的字样。
陈雨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脱下外套说:“是。”
她神色变得蓦然:“有好几张是在医院拍的,之前病情反复了一次,住了大半年的医院,家里原本计划买房的钱都用在我身上了,所以才没能换成房。”
她去厨房拿开水壶接了一壶开水,插上插头后烧水壶开始轰隆隆运作,江稚茵看见陈雨婕笑了一下:“说这话有点矫情,但是我真的挺喜欢我现在的父母和我的家的,虽然不是什么大富翁,但是跟闻祈那种到处流浪的样子比起来,我觉得自己该安于现状了。”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家?”她问江稚茵。
楼下不知道是哪个大爷又胡了牌,把着一副破锣嗓子誓要与雷公比谁嗓门大,吼得像打镲一样响亮。
还好有这样一声,不然会使长久的沉默变得尴尬。
江稚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心虚:“我翘了几天课回来帮小马的,不敢告诉我妈,一直躲着呢。”
“那你这阵子不住在家里?”陈雨婕问,“一个人住宾馆吗?”
谈话间,开水壶的水从壶口溢出,像是快要烧开了,壶身也震动起来。
江稚茵盘着手指:“也不是,我住邓林卓那地儿。”
“你跟邓林卓一起住?”她看样子非常讶异。
但是江稚茵又继续摇头,坦白道:“邓林卓跟他爸一起住去了,我跟闻祈一起凑合住那个车库。”
“什么?”更加讶异了。
陈雨婕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像一锅搅碎的浆糊,味道复杂,她斟酌着语气:“他没对你做什么?”
“他能对我做什么?”江稚茵的表情万分诚恳,但想到昨天闻祈对自己说的话以后,表情又变得有几分不自然,于是强调了一遍,“确实没有做什么。”
水壶的水烧开了,陈雨婕拧着眉转身把热水往热水瓶里灌,江稚茵移了几步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两只手把着椅背,用指尖描摹花纹上凸起的棱,心不在焉地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他的印象模糊了,我记得他小时候比现在要坦诚多了。”
陈雨婕的眼镜被热水蒸腾的雾气糊上,她回忆了一下,只能给出模糊的回答:“我也不太了解,虽然大家都一直待在滨城,但是也分个亲疏远近,他跟大林来往得多,其实跟我几乎没怎么打过交道,就逢年过节的跟大林一起来我家吃顿饭而已。”
她抿抿唇:“所以这事儿你得问问大林。”
邓林卓虽然长了个筛子一样的嘴,净会抖落,但为人却十分讲义气,闻祈不想让他讲的事他在心里憋烂了都不会到处说。
他跟江稚茵说的,一般都是闻祈默许他能说的。
茶牌室好像散席了,陈妈妈上楼准备开始做饭,两个人的“闺中密语”被迫中断,在大人面前只好说些不痛不痒的家常话。
在吃饭的时候,江稚茵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几百遍,感觉自己越想搞清楚“闻祈到底什么意思”,就越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的举止很割裂,有的时候暧昧,有的时候好像又离她很远。
吃完饭以后,陈雨婕本想问要不要送她回去,结果在她开口之前江稚茵就申请:“这几天能跟你挤一个床吗?我不回闻祈那儿了。”
陈雨婕被问得猝不及防:“怎么突然改了想法?”
江稚茵舔了下嘴唇,把声音放得轻:“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还是不太合适,而且他那儿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最主要是她觉得自己现在对闻祈的态度也很模糊,不知道要把这个人当什么身份去对待,似乎已经超越了朋友距离,但是又根本不能算暧昧对象。
她喜欢闻祈吗?好像也不算……江稚茵爱对恋爱这种事情一窍不通,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不会住太长的,三天后就回海城了。”
陈雨婕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直接点头答应了。
陈妈妈给她又抱来一床被子,江稚茵跟陈雨婕睡一个床,两个小姑娘都不是很占地方,睡一张两米多的床也还算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