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
管家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形容尸体,这个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来尝鲜的吗?
“你怎么知道花家有尸体?”花管家再问。
对于同样一个问题,黑衣人微一蹙眉,显然不喜欢重复一遍自己的话,想来想去,忽然一愣,伸出手指指了指里面问:“里头难道没有尸体吗?”他脸上一副“你骗谁”的鄙夷表情。
花管家哑口无言,很想把这人直接推出去,无奈力气大不过他,或者干脆找人把他轰出去?但万一他真有来头就……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花家有尸体的?”花管家努力沉住气、加重语气又问,他忽然觉得自己把一个问题重复三遍显得很白痴,但明明白痴的人不是他呀……
黑衣人忽然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你是问我为什么知道里头有尸体……”
花管家忍不住瞪他,他一直这么问,难道前两句说的是异国语,现在这句倒是听懂了?
他对瞪视恍若未觉,接下来那句让刚顺下一口气的花管家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我不该知道吗?里面就是有尸体啊!”他低沉的语调显得如此理直气壮,仿佛天经地义,就好像今天是个大晴天,谁都不能不知道一样。
“怎么可能知道!”花管家终于愤怒地爆发了,“他刚死的你在外面怎么会知道?他死的时候连我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
“哦,原来你不知道,难怪你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了。”他接的很顺口,颇有一股不计前嫌的味道。
花管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他真的不在乎花家再多一具尸体的。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他错了。
只因对方显然已不想再等他问问题,竟绕过他硬闯。
花管家伸臂一拦,一掌横扫过去。
他也不还手,身影如同鬼魅一样一闪就没了影。
花管家一愣。
好诡异的轻功!
黑影闪过影壁,一掠深入大院,直奔尸体而去。
花管家暗道一声“糟糕”,连忙追了上去。
尸体还没放在灵床上,据花管家所言,人刚死不久。
黑影掠进去的时候无声无息。
花家大院的中厅里,一大一小伏在尸体上轻轻啜泣,皆是女子的声音,恐怕是母女俩。
花家人个个心事重重,竟无一人注意到黑影的来到。
黑影身后,花管家赶至。
但他脚步声太大,反被一人喝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禀主、主母!有人闯入花府!”
花家主母一愣,长眉一皱,“谁?”
“我。”黑影出了声,他突兀地出现在尸体边,沾沾自喜的回答。
他欣喜的语气,立时和花家一家子老老少少的哀戚成了鲜明的对比。
花家主母听得刺耳,但方才这人来时连她都没有察觉到,便强自按捺下心头火气沉声道:“阁下何人?来我花家所谓何事?”
“我找他。”他也不答前一句,而是伸出青惨惨的手指,指着地上那具尸体面对花主母说。
花主母沉住气打量他。
他的脸色青青白白,虽披头散发,但那张脸看起来应该是英俊的,却瘦得皮包骨,被黑色一包裹,愈发显得瘦长,有种形销骨立之感。
他的眼睛黑洞洞,一看之下深不可测,花主母当下心头一凛。
她一面在心中将江湖中能报得出名字的怪人一一过上一遍,一面道:“未知阁下与小婿是何关系,阁下也看见了,小婿今日病情恶化而亡,再重大之事,也望阁下看在老身面上,搁后再至。”
花家在江湖上名望不小,二十年前花百里曾凭一手自创的沾花落叶百里飞银的绝技成名江湖,这十几年来花家稳占江南第一家之衔,如今花百里虽已过世,她身为花家主母,说话分量自然不轻。
她既然开了口,按常理,明事理的人自然应该知道怎么做。
但按常理,本就没人会为了一见尸体而硬闯花府。
都闯了进来,常理这种东西也早就不翼而飞。
于是,理所当然的,闯进来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等的就是这一刻,这事耽误不得,再耽误下去他就不新鲜了,因为……”说到这里他才顿了一顿,意识到好像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他不该继续说下去。
花主母万万想不到他居然会这么说,敢这么说,不止她,厅内所有人都因为他这句话瞪住了这张青白的脸,花主母眉毛一挑,厉声道:“因为什么?”
他不知是胆大包天还是根本没听出来花主母压抑的怒火,见她问来,便自然回道:“死透了。”
“什么?”
他好心地解释,“再耽误下去,他就真的死透了,不新鲜了。”
简直忍无可忍!
在场都是死者亲属,没人能够忍受家中死去一人时竟有外人如此巴望地盼着这件事,还来讨论尸体新鲜不新鲜的问题。
花主母握紧手中蛇头杖。
死者身边容颜哀戚的妇人手已握住剑柄。
花家其余人等也纷纷探向自己的武器。
他们在等出手。
一方面等主母令下,另一方面,等出手的时机。
花主母也在等。
可眼前这个人浑身破绽,毫无防备,反叫她捉摸不透。
只见他他慢条斯理在尸体旁边蹲下,低下头嗅了嗅,最终露出一副十分嫌弃的表情,“啧啧,真可怜,连肠子都毒烂掉了。”
毒?
花主母神色一紧,刹那间盯着他不放。
“他是被毒死的?”尸体边上的妇人顿时惊叫道。
这一次他从善如流的回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答得准确,直切主题,“嗯,颇厉害的毒,下毒的人见识稍显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