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火葬场纪实(140)
他将袁珩知送到大门外,看着他离开,一时间怅然无措。
忽然觉着很无力。
从小到大,他一直护着妹妹。阿娘的心思他也明白,他以为,他能护着妹妹一辈子。但没想到这样快,她还尚未出阁,竟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进京才多久?可她已然病了多少回?
春闱?重要么?
这个朝堂,他并不想入了。
或许他该与父亲商议着,他们一家人,还回锦源州去。
但等他才预备往大书房去,就见着路上姚氏泪盈盈的等着他。
白崇见着姚氏,现如今连烦躁也没有了。他视若无睹的绕过,姚氏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你要是喜欢闻檀,我今夜就叫她去伺候你,往后每日都叫她伺候你。你若是还不满意,再挑上几个人,我都张罗着给你纳进房里,你别赌气了行么?”
白崇用力的抽回手,挡着她要凑上前的身子:
“明日,我就安排人送你回去。书信一并会送去姚家。你说我是介意你不能产育,那便只当是我介意你不能产育。”
“白崇!”
姚氏见他要走,凄声厉呼:
“我们夫妻多年,你当真不顾情意?我们一直好好儿的……”
“好好的?”
白崇看她:
“是啊,夫妻多年,你连我心里想的什么都不知道么?还是说,你明明知道,但并不在意。盈盈病到如此,你还有心思说这些。从你进门,我哪一桩哪一件不曾依你?这府里上下,谁不敬你惜你?你掉了孩子,那也是我的孩子,我如何不心疼孩子,不心疼你?”
姚氏听他说心疼,立刻又哭道:
“那咱们还好好儿的不行么?”
白崇退了两步:
“我说过,我不会纳妾。白家不会断了香火,总还有二郎和三郎在。可你做了什么?你哭着求我,哭了两年,让我纳妾。我依了你。纳过妾后,你又镇日哭着阻挠,我也依你。你的人,你要打要骂,随你的意。可是姚氏,夫妻之间,你做什么要耍这些心机?”
“我,我不想你因为我断了子息。可我又怕,又怕你有了妾室,便不再爱重于我,我,我都是在乎你啊。”
“在乎?你既耍了心机,那么便别再提情意了。”
白崇摆手:
“白家上下,人心单纯。咱们不是一路人。如今你好好答应和离,除了你的嫁妆,我自还会补偿你,让你往后便是离开姚家独自过活,也能撑起门户。可你若还要心机不断的纠缠,我也只能休了你。”
他转身就走,姚氏哭喊。
可这样的眼泪,这样的哭喊,这么多年了,他真是累极了。
她只用这一个法子,就辖制了他这么多年。甚至还预备着用这个法子,辖制他一辈子。
若日子顺遂,或许他可以忍耐。但进京后桩桩件件,甚至涉及满门性命,如今盈盈还病的前路未卜,可姚氏还是不顾任何的在闹。
何苦呢?
白家也好,他也罢。在姚氏心里,都不如她自己重要。
白崇料理好心境,去寻了白远,与白远说了想回锦源州的事,白远思量再三,这夜里就与范氏提了此事。
范氏镇日哭红着眼:
“也好。这盛京与盈盈八字相克,自进了京,她就没过几日舒心日子。这官,也没什么好做的。就是没了爵位,难道依着咱们家,日子就难过了么?偌大的家业,败上三辈子也败不完,何苦要遭这样的罪?”
“那等盈盈好些了,咱们就回去吧。”
“要我说,也别等了。指不定出了盛京城,盈盈才能好。”
白远思量再三:
“还是在等几日,看着盈盈不说,也是前头出了这事,后头咱们便举家回乡,难免让皇上多疑。”
范氏擦眼泪,她心里也明白。哪怕不做官了,不求仕途,可却不能叫皇上惦记。
如此又过了几日,白知夏仍旧没什么气色。白崇兄弟三人四下打听名医,正是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时,九月底这日里,狂风大作,骤雨来袭,天冷的厉害,早早便黑了。
门上却这时候来报,有人到访,却未通禀姓名,只叫白崇出来,见过便知。
白崇正烦闷,白知夏如今每日也不过清醒那么一两个时辰,吃几口饭,喝几口药,吊着性命而已。可想着这些日子遍寻良医,别是哪里的神医听了消息,再错过了。
于是打着油纸伞,却还是淋湿全身,去了偏门。
偏门外门檐下,一个蓑衣斗笠还围着布巾的人等在门外。
白崇细细打量,这人脸遮的只剩一双眼睛,如何也辨认不出。
“您是……”
那人慢慢扯下布巾,脸上似笑非笑的嘲弄。
可白崇却忽然满心激越。
“您,您……”
“别废话了。”
他迈步进了白家。
竟熟门熟路,径直往成荫阁去。
忽然一道雷霆,天地一瞬间的激白。虽然不过刹那,却终究是光明。
成荫阁寥落至极,因打发了旁的仆从,院落和旁的屋舍都已多日未曾打扫。他径直推开房门,冷风灌进去,豆蔻大惊失色的跑出来,只见这人一边取着蓑衣斗笠一边往里走。
“哎!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
这人一直走到白知夏床边,看昏昏沉沉气息奄奄,瘦的已然脱了形的白知夏,冷笑道:
“你还能病成这样,也算你有几分良心了。”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副银针,在烛火上炙烤了几分,便往白知夏身上扎去。
豆蔻与茯苓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制止,针就已然拔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