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夏是不会与他客气的，便点头，吩咐小厮：

“送陆世子。”

陆晏走后，主仆往回走。也不知怎的，白知夏的心竟平静了很多。

自打重生回来后，每每见过陆晏，她都会心潮起伏，或如今日这般慌乱痛苦，但从来没有今晚这样，是平静的。甚至抚平了白日惊吓的恐慌。

“姑娘拿的什么？”

“罪证。”

她笑了笑，极为从容的笑。

“罪证？”

豆蔻与茯苓面面相觑，好半晌，两人在她身后叨叨咕咕，白知夏回头：

“说什么？”

豆蔻期期艾艾道：

“就，就方才姑娘与陆世子在园子里说话，咱们也与那位小将军说了会儿话。他说漏了嘴，说陆世子前儿因为什么姨娘，挨了晋王一顿鞭子……”

白知夏怔了怔。

说漏了嘴？怎么可能呢，分明是韩墨故意说的。

难怪陆晏身上新添了那么许多鞭伤。

这么费劲得的证据，不好好用怎么能行呢。

*

从怀恩公府回去的路上，韩墨就觉着陆晏神情缓和了许多，不似这些日子以来的肃沉，有时竟还能从他眼中看出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伤怀。

韩墨是不理解的。

哪怕白知夏对自家主子有救命之恩，可那陷阱里的一日能有多深厚的情意产生？竟就叫爷为着白姑娘的拒婚而难过，甚至情绪也简直是被白姑娘牵着走。

叫他高兴就高兴，叫他难受就难受。

他正胡思乱想，陆晏忽沉声唤他。

“韩墨。”

“爷？”

他抬眼的时候，就见陆晏随身佩的短刀已出鞘。他立时警觉，拔出长剑。

初夏的夜晚微风习习，正是醉人的时候。空旷的街巷上却有股子叫人紧张的气息。陆晏忽朝一个方向甩出几颗铁蒺藜，两声惨叫，却还有四人迅猛的窜了出来，手中长刀直取陆晏。

韩墨大惊，陆晏是伤重在身的，别说打斗，便是躲避怕都艰难。他立刻上前试图解围，陆晏已与四人战在一处。短刀灵活迅猛，几个刺客并不能轻易近身。韩墨于外围攻入，但才分开两人分去了陆晏的压力，却忽然一声呼哨，韩墨心道不好，果然暗处里再度窜出了两道人影。

韩墨想要放出信号，谁知被缠的脱不开手。这几人功夫绝佳，这样的人混入盛京竟没被觉察？

他正急躁间，就见一道流光飞天，炸开一道蓝色光芒。

是陆晏探手放出信号。

为首之人见短时间内竟无法拿下陆晏，当机立断，再是一声呼哨，围攻众人立刻闪开一道缝隙，就见三支弩箭破空而来，直取陆晏的头颅和心口。

为防他躲避，刺客竟还围拢，将他困在射程之内。

陆晏听到那声呼哨时便选了一处搏命突围。刺客的刀朝他劈砍，他破着肩头中刀偏离弩箭轨道，一刀戳穿刺客胸膛。而正是这时，背后一阵冲击，一道弩箭噗的穿进他的后背。

巨大冲击令他往前冲了两步，刺客眼见他中箭，立刻围拢。陆晏勉强稳重身形将人逼退，然而在中箭的一瞬间，有什么从脑海破土而出，以喷薄之势涌入。

眼前仿佛不是盛京的巷子，而是西疆战场。

千军万马的嘶喊拼杀中，他一身铁甲满是鲜血，提着长刀站在尸山血海中，长久的拼杀令他力竭喘息。

忽然有人惊声喊他，他回头，只见弩箭袭来。

而一刹那余光看见的，还有残破的陆家军。

呵，里应外合，陆家军逃不掉了。

弩箭破体穿心的一刹那，巨大的冲击令他从尸山摔下。仰面而起时，他仿佛看见云端上，是他的满怀心事。

“盈盈……”

脑海中的陆晏临死前只喃喃了这样一声。

而巷子里的陆晏在下意识的反击刺客，神情恍惚时，也喃喃出口：

“盈盈……”

在这一瞬间，有什么终于重合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一章 懂了

“爷！”

韩墨嘶声大喊,看陆晏轰然倒地，只觉着血往上涌。

风声鼓鼓，刺客顿时四散而去,韩墨伤痕累累踉踉跄跄往陆晏跑去。他看到陆晏睁着眼睛，但神情涣散。

周边传来兵刃交击的声音。

怀川策马而来,见倒地的陆晏，惊愕慌乱,飞身下马。

韩墨已陷入心绪癫狂之态,怀川立刻分派人去寻顾宁与崔植,然后与韩墨悄声道：

“是西泠弩箭。”

韩墨一个激灵,顿时冷静了。

*

白知夏正在窗口赏星赏月，忽就见一道光亮一飞冲天，带着一声脆响，吓得她一个激灵,她怔怔的，心突突慌跳起来。

做过武将的夫人，哪怕没见过,却能猜出那是什么。

“茯苓！”

“哎。”

茯苓进来，白知夏却不说话了。

交代什么呢？

信号起,白家既然在此之前没事,那么之后也不会有事。

恐怕有事的是才从怀恩公府走了的陆晏。

但陆晏的消息显然并不足以让怀恩公府的人冒着危险去打探。

“没事了。”

她抚着胸口。

白崇此刻正在书房与白钰说话，外头什么光景并没注意。倒是过了一刻来钟,门上通传袁珩知到访。

都这时候了……

白崇兄弟二人满腹疑惑,等袁珩知被请进来后,就见他贯来温和带笑的模样,这时满是严肃。

“袁……”

“巷子里方才有刺客。”

正要打招呼的兄弟俩诧然,袁珩知摊开手,手中是一枚铁蒺藜：

“我过来的时候，见巷子里杂乱一片的血，还捡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