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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杜苏拉(42)

杜荔娜再度尝试张了张嘴,仍然吐不出一个字。

台下骚动起来。人们显然在猜测她怎么了。

这个丧父的精神病患者,这个漂亮的皮囊,又怎么了?

泪水在眼圈里积蓄。就是这种时候,她觉得自己对生命毫无还手之力。

杜荔娜突然想起了高中校庆上的演讲。

那时,她骄傲积极,虽然稿子也是别人写的,但她读得声情并茂,从容自信。于无数校服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苏拉站在台下。

苏拉应当嫉妒。

杜荔娜下意识地去寻找苏拉的脸。于无数高定西服和抹胸洋装之间,她又一眼看到了苏拉。

她瞳孔紧缩着,如同建好了陷阱,等待猎物涉入的猎食者。

“王家派你上去哭吗?”

“我不会哭。”

杜荔娜紧握着双手,指甲深陷入手心。

有杜苏拉在的地方,她不能哭。

她忘记了王子猷花费重金给她写下的稿子,却想起了高中校庆的那篇。

十二年前和十二年后,时间通过命运的虫洞,遽然打通。

杜荔娜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开口: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我们相聚在这里,庆祝一帆的第二十一年。二十一年来,我们砥砺前行,上下求索……”

苏拉倏地笑了,弯下了她原本紧绷的眸子。

杜荔娜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小诡计。

语言多么奇妙,说出了第一句话,像拉开了香槟瓶塞,思绪的泡沫便喷薄而出。

杜荔娜越说越流畅,越来越自如。

“……如果没有全体员工的同舟共济,没有客户们的支持和偏爱,就没有一帆的今天。”

杜荔娜直直地盯着苏拉。

苏拉做了个口型,好像在说:

干得不赖。

杜荔娜已经彻底抛弃了原本的稿件,添加了许多自己的话。

她说:

“我爸爸离开以后,我很想他。我知道,你们也和我一样想他。”

“爸爸以前经常对我说,你的优越生活,来自于时代的馈赠,来自于政策的机遇,来自于许许多多背井离乡的打工人的付出,但唯独——和你自己的努力无关。”

“他说得对。我从来没有和你们一起奋斗过,只是因为爸爸的原因,才能有幸站在这里。但从今天开始,我希望,我可以和大家一起,为一帆努力。”

最初,大家都默然听着她的话。慢慢地,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了,最终融汇成巨大的音浪。并不因为她的演讲技术多么高超,而是她复述的杜宇风的话,就像他亲自站在台上所说的一样。

杜荔娜可能没有太多地方像她的父亲,但她让观众们看到了她的父亲。

在追光灯的映照下,杜荔娜缓步下场。路过首席的时候,江世敏向她投来了诧异的眼光。

她在席间坐下,王子猷语气复杂地问:

“你怎么不按稿子读?”

杜荔娜捏着自己的指尖:

“我的手卡是空白的。”

王子猷拿起手卡,反复看了两遍:

“是被人换了?”

“可能是在后台……被工作人员换了。”

他不豫地皱起眉:

“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

杜荔娜摇头。

王子猷的眼神倏然转厉,越过杜荔娜,看向苏拉。

“你知道这事吗?”

苏拉一手托腮,斜坐着打量这夫妇二人,听见这话,冷笑出声。

“王总,饭可以乱吃,人不能乱咬。”

王子猷也知道自己武断了。他沉默片刻:

“如果不是你,就是江总。”

杜荔娜这时才感觉到后怕,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父亲去世后,她经常能感觉到,身边的恶意无处不在。

王子猷握住她的手。

“娜娜,别怕,有我在。”

苏拉风凉地哼了一声,但终于没有说话。

台上的风光接近尾声,又到了抽奖环节。有抽到无人机的,也有抽到平板电脑的,最大的一个奖项,是欧洲双人旅行。

主持人热烈地伸出手:

“那我们就请杜荔娜小姐上台来,为我们颁发今晚的压轴大奖!”

杜荔娜只得起身,再次向台上走去。

王子猷拉住她:

“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只是颁个奖。”

中奖的是一个行政部的小姑娘,兴奋得几乎要晕倒。杜荔娜拿过泡沫塑封的奖品牌,递给她:

“开心吗?”

“开心!”

她们握了握手,合了个影,然后,分别往不同的方向下台。

杜荔娜只走出了两步,就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凉风陌生地扑向她的双腿。她停住脚步,愕然低头。

领奖的小姑娘也低头去看,她的高跟鞋不知何时缠上了杜荔娜的裙摆,两人反向而行时,一个跨步,便扯破了那裙摆。

菲薄的蚕丝从大腿处撕裂,露出了白皙的双腿。腿部肌肉不均匀地萎缩着,曲线已经变形,还有一条蜈蚣般黑红的伤疤攀援而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灵魂旧伤(5)

控制追光的人似乎忘了移动, 光束直直地打在杜荔娜身上。

杜荔娜双手撑住冰凉的地板,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软倒在舞台上。

人们吵闹起来。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有人在录屏,有人从远处站了起来,有人窃窃私语, 有人惊呼, 有人怒骂。

还有人在哭泣。

王子猷从台下冲上来, 脱下外套,盖住她的双腿,并将她抱在怀里,挡住灯光和镜头。

“娜娜, 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