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苏拉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放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
“我不怕缠,有胆子你可以试试。”
这话说得有点吓人。陈女士往后缩了缩,有点搞不清她究竟肯不肯帮忙。
她想了想:
“我老公是个很可怕的人。真的能打赢吗?”
“不要怕。”
苏拉勾起嘴角:
“……恶人,当然要恶人来磨。”
咖啡厅里,陈女士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苏律师给我找了新的住处,帮我补办所有的证件,告诉我怎么和孩子解释自己的处境,手把手地教我怎么录音,怎么装摄像头,怎么引导我老公说出他以前说过的话,承认他做过的事,还帮我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我老公找上门去威胁苏律师,说要开车撞死她。谁知道苏律师比他还狠,说那我现在先撞死你。我第一次见一个女人比男人还恶,我老公当时就怂了。”
“后来,他又来骚扰我,被警察抓了几次,关了半个多月,出来后就没敢再来找我。”
“我现在每个月工资有五千多块,除了自己吃穿住用,能攒下三百块还给苏律师。苏律师每个月都盯着我还钱,还提醒我涨了工资要多还一点给她,让我好好干。”
她有点骄傲地扯了扯身上的围裙。
“我现在,已经可以学冲咖啡了,只是还不能卖给客人。以后我当了店长,就能租个大点的房子,把孩子接过来,也能把欠苏律师的钱还完。”
咖啡厅的店长走过来,拍了她一下:
“陈换儿,你怎么回事,别在这里骚扰客人!”
陈换儿说着自己的现在和未来,早已忘了时间,这下猛地惊醒,连连道歉。
林渡制止了她:
“是我缠着她一直问,不好意思。”
他向店长笑着点头:
“她送的手冲咖啡,乌干达……什么来着?非常好喝。我就是想请教一下,有什么诀窍。”
陈换儿眸子亮了亮:
“乌干达水洗,萃取时间建议在两分钟,水温在88度到94度之间。如果您感兴趣,我们店里也有整包的咖啡豆供您购买。”
跟在店长身后往回走的时候,陈换儿又扭头看了看林渡。
林渡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苏拉下班回到家,出乎意料地,一室通明。
“回来了?”
林渡坐在餐桌后,面前是两个她没见过的新马克杯。
“喝咖啡吗?手冲的。我第一次没经验,你别嫌弃。”
苏拉看了眼餐边柜,果然多了一个小小的磨豆机,和一个咖啡滤壶。这人,又开始冲动消费并擅自给她添置物品了。
今天的林渡和往常很不一样,没有委委屈屈地窝在门外扮可怜,也没有愤怒不解地质问她,更没有震惊失望地瞪着她。
他好整以暇,舒适得如同坐在自己家的马桶上。
苏拉沉默一会儿:
“我明天就把进门密码改了。”
林渡泰然自若地笑笑:
“没关系。”
他站起身,两步就跨到她身前,仗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把她压制在自己和门之间,嘴边噙着一丝痞痞的笑意。
“你读过阿赫马托娃吗?”
“什么娃?”
“阿赫马托娃,俄罗斯诗坛的月亮。她说‘让爱像一块墓碑吧——镇压住我的生活……’”
是谁把这个沙雕二逼文艺青年放出来了?
苏拉冷静地维持着被壁咚的姿势:
“林渡,你是不是有病?”
“如果诗是一种病,那就算我有病吧。”
“……”
苏拉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她粗鲁地推搡他胸口,居然没有推动。
也不知道是他最近健身成果显著,还是她疏于锻炼。她一时失策,竟被他拉高双手,按在门板上,两人的身躯顿时紧密贴合。
林渡身上的气息将苏拉密密笼住,书页、乌龙茶、薄荷,还有咖啡的醇香。
这气味立刻在她肌肤上激起一连串的颤栗,令她回忆起两人此前的耳鬓厮磨,抵死缠绵。他的唇沿着她的额头缓缓向下,只隔着汗毛的距离,却并不触碰,缘着眉、眼、鼻、唇,耐心地勾勒她五官的轮廓。
苏拉忽然前所未有的慌乱,就如一个老猎手,察觉自己赤手空拳地暴露在敌人的瞄准器中:
“林渡,你到底要干什么?”
“上次我说得不清楚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够明白吗?”
“不够。”
林渡的唇悬停在她唇上,只隔着半厘米的潮热空气。
“你反复说自己是个坏人,这是不够的。在那之前,你是如何生活?谁疼爱过你,谁欺负过你,你又恨过谁,爱过谁?这些,我都要知道。你要让我明白原委,明白你究竟怎么发展到这种卑劣阴险的地步。这样,我才能彻底死心,永远地远离你。”
苏拉咬紧了牙关: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林渡搜刮出积攒了二十七年的无赖厚脸皮:
“你不肯告诉我,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弄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苏拉:“……”
林渡贴近她耳边:
“女王,不能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这一次,我要起义做主人。”
作者有话说:
陈女士的例子过于极端,主要是没有保留证据。大部分家暴案件去司法援助、街道、妇联、直接报警都是有用的,只要勇敢地寻求帮助,就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第32章 早晨的蝉(1)
一切多么远了
我们曾像早晨的蝉一样软弱
翅膀是湿的叶片_是厚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