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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曾为雪白头(36)

祖父一直是这中的一个异类,就算他也曾深入这滩泥沼中,最终还是抽身而退,并且带走了他。所以现在,他也是谢家的异类。

他有两个弟弟,谢永仁,谢永贤,“永”字按族谱来排,而他叫谢白。

他的名字是祖父取的,清者自白,是希冀。

父亲对他一直不满,父子关系冷淡,就算母亲尽力在其中周旋仍是效果甚微。一年唯一除夕夜这一次见面,不过又是老生长谈。

回香港,回谢家。

谢绍华掌控欲极强,不允许忤逆,决定的事情说一不二。

不过很可惜,谢白也如此。

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怪就只怪儿子太像你。”

所以又是不欢而散。

沿着朱红色的楼梯走下,和根本叫不上名字的两个堂妹擦肩而过,冷淡疏离,空气里弥漫着浓郁香水味,身后是压低声音的嬉笑:

“好靓仔,你有没有兴趣?”

“衰女,那是堂兄!”

“哈哈,你不是不在意……”

福升楼包下了上下三层,觥筹交错,热闹喧嚣,真心假意。

他走过咿呀唱着粤剧的戏台,一身冷清,料峭如寒,似这浓墨重彩纷杂众生里唯一的山水黑白。

他在无人的角落,脱下西服外衣,扯松了领带,靠在窗边,点燃一了根烟,没有放在口中,任它一点红光闪烁在指间,忽明忽暗。

窗外依稀可见远处夜空烟花绽放,如花团锦簇,市区本来禁放烟花,那是维多利亚港的新年烟花汇演。

他忽然想起他的小姑娘,在遥远的另一个城市,他想听她说说话,哪怕只是呼吸也好。

红尘紫陌,众生万象,只有她干净清透似琉璃,不染尘埃。

眉宇冰寒稍融,他的心终于柔软了起来。

一根烟燃尽的时间是5分40秒,香港与上海直线距离有1265公里,声音在空气中传播速度是每秒340米,从铜锣湾到旺角坐地铁是16分钟,泡一杯咖啡需要50粒咖啡豆,这世上一切都有计量。

而烟花绽放的时间是你的一次转身,电话接听的时间是你的三次呼吸,咖啡加糖最适合甜度是你的微笑,我思念你的长度是……

这一分钟,这一辈子。

“我昨天,有看《阿飞正传》。”她轻声说。

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这部电影,其实有很多画面和台词都依稀见过,故事的推进似乎只是在等着它们一一出现。这是一个模糊又清楚,完整又破碎,不能用言语来描绘的旧故事。

无脚鸟,冷漠又多情的男人,杂乱窄小的出租房,菲律宾令人窒息的闷热,男男女女,生死爱恨,最后还有最初那一分钟。

张国荣对张曼玉说:这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

于是她理所当然想起旧事。

电话那端的人,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个日期时间,是去年他们从笙溪去上海的那一天。

某年某月某日,上午10点27分,精确如斯。

他和她打了一个无聊的赌,他让她看着他的手表,整一分钟。

心跳同律,生息交缠。

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那一分钟里,你我生命属于彼此。”

一分钟,一辈子,像一个爱情魔咒。

从此我爱你死心塌地。

北平月(14)

那天卿云和小晴回去时已经很晚了,不过好在没人在意,只有小晴爸爸说了几句。

可能是拥有了共同的秘密,在那之后她和这个堂妹的关系近了不少,正月里大家留在爷爷奶奶家,小晴一直跟着她。

她迷上了王家卫的电影,这几天连绵阴雨,两个人一起窝在楼上的小屋子里,抱着电脑看电影。

调到粤语原声,屏幕里若即若离的男女,迷离凄清的对话,看过后记得一切,却也忘了一切。就像是午夜里一杯凉掉的鸳鸯奶茶,只剩一句叹息。

那个年代,戏里戏外有太多故事可以说。她终于毫无悬念的喜欢上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哥哥,可惜斯人已逝。

在一切早就尘埃落定时,才后知后觉的喜欢上什么人,这种感觉真是糟糕,只怨生不同时。

对此谢先生似乎颇有微词,一向绅士大方的人语气并无不悦,但细微之处恐怕是有拈酸吃醋的嫌疑。

说起谢先生,正月初七,他就从香港飞到了美国处理工作。

工作内容不言而明,是三昧轩工程项目。ins上他最新的更新是修建过半的园林一隅,雕花木门并排摞在地上,房屋大体完工,叠山理水雏形可见。

一勺一水以梦千寻海浪,一石一峰以梦万仞高山。

卿云点了赞,一颗红心弹了出来,下一秒他竟然也回了一颗红心。

卿云很惊讶,

“你知道是我?”

“现在知道了。”

她只能哭笑不得,小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电影明明演到最悲情的地方好不好?堂姐一定是谈恋爱了!她有心八卦,可堂姐坚决否认,切,骗谁呢?她也是过来人好不好?

她再三保证不说出去的情况下,堂姐才松口。

得知卿云男朋友是香港人后,小晴郑重其事的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你们要私奔,一定要去布宜诺斯艾利斯。

为什么?

因为那是地球上离香港最远的地方。

……小晴中毒真是比她还深。

私奔什么的说起来有些心虚,寒假过后,卿云和父母找个了借口,买了提前三天的机票回到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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