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的长安甚至未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更不消说阻止了。
那尸体化成了一滩黑臭的血水,长乐只是轻蔑的看了一眼,留下一句:不知自己是个什么下贱的东西也敢肖想本姑娘?便转身离去。
自那以后,马厩失踪了一个小厮,无人知晓的荒弃后院有一处角落花木尽死,寸草不生。
这一切小姐并不知晓,她只是在长乐打趣后去捏她的脸,长乐笑着跑开,两个人就这样闹作一团。
彼时长安正端了小姐点名要的枣泥山药糕和糖蒸酥酪,默默放在桌子上,提醒一句:
“小姐,糕点趁热吃。”
☆、白藏(6)
因在侯府勿须时刻紧盯,故而炎迦时不时也会安排长安长风二人其他任务。
这日长安接到的任务是去岳阳取连家堡上下四十三口人性命,阿二还有十几个手下与她同行。
这样江湖灭门的任务总是简单些,行走江湖,无不是随时脑袋提在手上,刀口舔生。但对方武功高强,拼死反扑,也是麻烦。
许久不见阿二,他仍是那副模样,青须乱发,不修边幅,看人时总是笑得懒散又乖戾。听说小姐也给其他人取了名字,他现在唤长遥,而林官叫长宁。
长宁,长安私心里觉得两个人的名字是连在一起的。
“怎么,看见来人不是你的情哥哥很失望?”长遥戏谑道。
长安不理睬他。
长遥提起酒壶倒进嘴里一口酒,悠哉道:“要说女人,还是天香阁里的姐儿够温柔,细皮嫩肉,知情得趣。不解风情的木头脸就只能打打杀杀,风里来雨里去,可别怪你的情哥哥出去偷腥,花魁凤三三一晚身价是多少来着......”
长安冷冷看了他一眼,兀自打马离去。
长遥也一诡笑,拉紧缰绳喝道:“驾——”
此去岳阳几千里,昼夜赶路,片刻不歇,待至连家堡后一切便如往常任务一般。
他们做事自有一套法子,一旦认准了目标,便是一个不留。
今夜乌云遮天,无星无月,连家堡火光冲天,没有厮杀,没有惨叫,只有暗黑的身影,手起剑落,一条一条收割着人命。
地上一排排躺了不多不少四十三具尸体,有老人有孩子,黑衣人拿着画像一一比对。
“长遥大人,这人不是。”
“少哪个?”
“连家小儿子。”
“搜!”
“大人,搜遍了,没有。”
“那就追!”
长安自后山一路追查,偶然见到前方人影一闪便紧追不舍。
树林茂密,树影浮动,一个不差便会跟丢,长安不敢大意,终于追上了那人,随即出手,一时刀光剑影闪作一团。
出剑之时,长安便已后悔,那人年逾四十,绝不会是连家小儿子。且对方武功深不可测,长安远非其对手。
手下渐渐不敌,长安咬紧牙关,出剑愈发狠辣,决不能失手在此!
然而终是被胸前重击了一掌,跌落在地。
长安心中燃起希望,对方明明有余力杀她,却没下手,她是否还有机会逃脱。
不知何时,乌云散了,皎洁月光洒向大地,月光照清了那男人的脸,剑眉星目,青须胡茬,面容方正,是个侠客似的人物。
“你是女子?”侠客略微吃惊,但声音很快又冷了下来:“你们是暗堂的四杀手?”
长安不语。
侠客长叹一声:“我终究是来晚一步,连家已被尽数灭口。你们做这人命买卖,罪孽深重,不如早日脱离,另外谋生,改过自新......”
铮—的一声脆响,长安伺机发出的暗器被他尽数打落,试图逃跑而不成,长安后心再中一掌,张口吐出大口鲜血。
“冥顽不灵!”侠客冷哼,“还想再伤人命?你可曾想过有一天会遭业报?你杀旁人爹娘儿女亲朋好友,有朝一日你的爹娘儿女亲朋好友也会死在旁人手下,那时你方知这种痛苦,岂不是悔恨终生!”
“我的亲友爹娘早已死绝,我在这世上不过孤魂野鬼,你以为我有选择?”长安忍不住冷笑。
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还要受这等奚落,她有何惧?
侠客默然,半晌才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回头,便是岸。”
长安忽觉身上被扔下一物,借着月光隐约可见是一串檀木佛珠,泛着隐隐梵香。
侠客已转身,只留下背影:
“善恶有报,不如多吃斋念佛,行善积德,以偿你的杀孽。”
山林静谧,清风浮动。
长安茫然躺在地上,未有劫后余生,只觉方才所遇荒诞至极,然而那串佛珠终是被她收在了怀里。
可惜,她早已身在地狱无间。
连家小儿子终是被长遥解决了,一行人原路返回,一路无话。
待回燕京城,照例该回暗堂复命,长遥却又犯了毛病,念叨着要去先找天香阁的红姐儿。
长安不耐:“你自己去,我回暗堂复命。”
“哟,谁叫你去了,这可是你自己跟来的。”他笑得邪气。
长安一惊,抬头才发现此处正是燕京城出了名的花街柳巷百花胡同。旧日恐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长安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只余身后长遥得逞一般的怪笑。
街两侧是一家家的秦楼楚馆,楼上的姑娘妖娆倚栏而坐,一个个搔首弄姿吸引着来往的人,廉价脂粉气,靡靡乐声不觉于耳,长安只觉心中作呕。
蓦然脚下骤停,她看见前不远那家勾栏间里走出了一个熟悉身影,黑衣长剑,身形消瘦挺拔,脸上横七竖八的疤痕分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