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响,她抬头望过来,浅浅一笑,眉目淡淡温婉,好似雪中画,梅中仙。
忽而觉得只为这一笑,机关算尽,粉身碎骨也甘愿了。
他静了一瞬,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在她面颊上亲了亲,
“不冷么?”
她摇头,却没有说真话。
许是辽东的冬日格外严寒,虽有狐裘暖衣,地龙炭火,也不须在外奔波,但这些日子,她却渐渐发现自己格外怕冷。
她是习武之人,内力精深,曾在雪夜中埋伏一夜而浑然不觉,现今却觉骨子里渐生□□疼痛,一丝寒风也受不了了。
她知晓,这是寒毒所致。
“你今日回的好早。”
往日晋王指使他诸多杂事,必定三更半夜才回,现今他尚接触不到机密之事,晋王此举不乏试探之嫌,毕竟他们心知肚明,李隆裕对他绝不可能完全信任。
他却是笑而不语,只牵着她回了屋子。
房中下人进进出出,搬进来不少东西,红烛软帐,窗子上贴了剪花双喜字,床铺上被衾毯褥都换成了红色,上面绣着戏水鸳鸯,成对成双。
“这......”
她呆呆转头看向他。
烛火暖黄,映得他眸中温柔如水,
“我请人算了,今日是黄道吉日,宜嫁娶。其实在我心里,早把你当做了妻子,但终是想正正经经和你行礼,叫天知地知你成了我的妻。你将这一辈子交给我,我也将这一辈子交给你,便是嫁妆聘礼了,日后你我一体,生同衾,死同穴。”
他说得那样真挚,那样深情,又那样坦然,叫她一时湿了眼眶,无言哽咽,只轻轻颔首:
“好。”
她沐浴净身,换了如火嫁衣,安安静静坐在梳妆台前任婢女为她开脸描眉,涂脂抹粉,翠嬷嬷为她梳发,慢悠悠念叨: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李洛卿就站在身后透过铜镜温柔看着她。
他也换了大红喜服,更衬得人面如冠玉,目若点漆,眉宇从未有过的喜形于色,何等丰神俊貌。
梳妆完毕,所有侍女退下,房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外间风雪寒夜尽数隔绝,屋中红烛正旺,满室喜气。
他拉着她的手,“我们来拜天地。”
二人俱是孑然一身,孤苦无依,没有高堂亲友,没有三媒六聘,今日只有天地为证,风雪为鉴,共结连理,成百年之好。
一拜皇天——
爹、娘,你们在天有灵可能看见,女儿今日嫁为人妇,从此不再是孤零零一人。
二拜厚土——
小官哥哥,惜儿在努力活着,带着你那一份,喜乐安康,我开始期待明日的朝阳。
夫妻对拜——
李洛卿,从此以后,我嫁你为妻,你我一体,生同衾死同穴。
礼成。
他扶她起身,低声道:“夫人。”
红衣烛光掩映下她眸如星子,面若桃李,忍着羞怯,她抬头直视他的眼,启唇轻声唤道:
“相公......”
他一震,只觉眼眶一阵酸涩,胸中喜悦悲痛夹杂一起,汇成一股暖流遍布全身,强自忍耐才不曾失态,低头吻了吻她的眼帘,拉着她走到桌前,二人交颈同饮合卺酒。
一杯辛辣酒水下肚,宁惜双颊生晕,软软倚在他怀中。
“你不会喝酒?”
她摇头,呐呐道:“喝了酒眼会花,拿剑的手会抖,炎迦不准我们喝。”
只有长遥是例外,他一直都嚷嚷着没有酒便活不下去,一天到晚恨不得把自己泡在酒缸里。
而现今只一杯,便已叫宁惜昏昏欲醉。
有温热的吻落在眉心,火热气息喷薄在她耳后,她听见他轻笑道:“那夫人,我们早些就寝吧。”
而后身体腾空,被他打横抱在怀中,走向那红彤彤的床帐。
身子陷入绵软床铺,她衣领微敞,抬眸醉眼惺忪瞥向他,眼波流转,唇边浅笑,他也笑,俯身压了上,再也抑制不住的吻了下去。
宁惜只觉越来越热,因酒力挥发,更因咫尺之间炽热呼吸,浓郁情愫,大红嫁衣如柔美花瓣缓缓滑落在她身下盛开,赤、裸肌肤因羞怯,因动情而泛着桃红。
他步步紧逼,温柔而强势,她节节退败,溃不成军。混沌意识却本能有些惶恐,她双手紧揽住他的脖颈不肯松手,含含糊糊的抗拒:
“别......”
绝望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不想忆起,不愿破坏这一刻浓情蜜意,可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如跗骨之蛆密不透风的缠绕着她,让她抑制不住的挣扎、颤抖。
洛卿勉强顿住动作,极度的克制让额间流淌下几滴汗,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细密亲吻,轻唤着她的名字:
“宁惜,宁惜......”
在她稍一分神,侧耳沉沦之际,他毫不犹豫长驱直入。
“不要——”
她因痛苦而不自觉的蜷曲,身体深处几近痉挛,脸色苍白如纸,冷汗不断留下。
“不要,不要,放开我——”
他死死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按着她的双臂,不允许她有一丝逃避,强迫她面对这一切。
“宁惜,睁开眼!睁开眼看着我!”他哑着嗓子喝道。
在夜色暗流,污浊泥沼中,好似有一束光亮穿透天际。
她霍然睁眼,四目相对。
那浩瀚深邃的眸中何其深情,何其坚定,就这样直直望进她心底所有的阴霾。
他伸手温柔抚摸她的脸颊,轻声道:“你看看我,是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