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草为萤(75)
此时此刻,将你拥进怀中疼惜爱怜之人,是我,今夕今辰,与你共度良宵洞房花烛之人,是我,不是旁人。
她痴了一般定定凝视眼前之人,“洛,卿......”
眼眶酸软,泪水终于淌下,没入发间。
“我知,我知是你......”
天光乍破,长夜已尽,冬雪消逝,世间没有什么是捱不过,忘不去的了。
自此斜风细雨,万里晴空。
......
北地的冬晨这样粗犷豪气,初生的日头朦胧渺远,银装素裹的大地又添新雪,呼啸的寒风被阻隔在糊得密实的窗外,屋里地龙烧得极暖,暖得让清醒过来的人还想这样翻个身,继续睡去。
宁惜睁开眼,却没有半分睡意,只是静默窝在被中,窝在洛卿怀里,一动不动。
屋子里极静,只有外间火炭偶尔火星迸溅,窗外落雪飒飒打落屋檐。
她就这样侧耳听着,不知时间流转,一恍惚似乎已千年万年,沧海几度化桑田,尘世情情怨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她早就作古化成灰烬,坟前风吹雨打,荒芜生了又败,最后只剩皑皑白雪,幽幽冷香,雪落梅枝,飒飒—飒飒—
直到身后之人也倏然转醒,顺理成章抱她往怀中抱紧了些,轻声道:“在想什么?”
她回过头来,看向她新婚的夫君,那乌黑眉目,如玉面庞,微凉的指尖不自觉轻轻抚过。
依稀记得,昨夜最过情动,繁花绚丽之时,他亦眼角泛湿,失控的抱着她,久久不能自已。
她轻笑,
“外面的梅花全开了。”
☆、青阳(1)
初入王府时,宁惜与李洛卿是分房而眠,而今成了亲便搬到了一处,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细水流长的日子不知为何多了许多微妙悸动,无论是等着他早出晚归的守候,还是闺房描眉梳发的喁喁细语,都带着说不出的浓情蜜意,心中自此填得满满的。
唯一宁惜不曾料到之事便是,曾经冷漠疏离好似不食人间烟火那人,成亲之后于床笫之事,竟会如此,贪欢......
虽已离开了落英谷,宁惜仍是不间断温水药浴,从前他自会谦谦君子,守之以礼,如今毫不避讳不提,定是要摒退婢女守在一旁,有时索性直接同她共浴,也不管飘着除寒毒的药材,偏偏手脚还不规矩的很,最后多半是将湿漉漉的她抱到床上,又是一番巫山云雨。
药浴之后,本就疲乏至极,经他好一通折腾,宁惜已是提不起一丝力气,懒懒散散趴伏在床榻上,任他将玉肌百花膏涂抹在身子上。
他对她身上陈年旧伤似乎有某种执念,每每在合欢之时,总是极致热烈的亲吻,吮吸乃至轻咬,那酥麻之感直冲大脑,比之当年受伤之时的痛楚还叫她难耐。
每日必是亲手替她上药,乐此不疲,还找来名贵至极的高丽食玉,据闻有生肌消疤之功效,熬成奶白香糯的汤药让她服食。
他想抹掉那些伤痕,连带抹掉她旧日悲痛不堪记忆。
随着温热的体温,药膏化开在肩胛的丑陋疤痕上,而那双手却抚过蝴蝶骨,随着脊椎曲线一路下滑,直至尾骨。
细密啄吻不断落在后颈,背上。
“嗯...你,够了......”
“阴阳调和,滋养生息,你我内力同出一宗,如此有助修习。”他沙哑着嗓子,带着笑意低声道。
她面上酡红,尚残留方才极致欢愉的汗迹,咬了咬唇:“强词夺理。”
“你不快乐?”
鱼水之欢,水□□融,仿佛是漫天烟花璀璨星河都攥紧在手中,那铺天盖地的快意如潮水将她淹没,享尽红尘快活,怎能不欢喜。
她闭上眼,身子羞红了,仍是颤声道:
“快乐。”
“我亦然。”
他淡笑,挑起她一缕长发放在唇畔轻轻亲吻,“每当抱紧你,和你同登极乐,我才知晓什么是真切的欢愉,好似是我这半生唯一能拥有的快乐,而这份欢愉,是你赐予我的。”
他埋头在她颈窝,深深呼吸,汲取她的气息,缓缓道:
“只有你能予我。”
......
腊月三十,除夕夜,王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李洛卿向来不贪杯,白日里晋王设宴赐酒,他推脱不能多喝了几杯,晚上回来有些不适,闭目皱眉,单手扶着额头坐在那里。
宁惜拿湿热的帕子给他擦过脸,又端来醒酒汤扶着他喝下,让他靠着自己,伸手轻揉着他太阳穴。
“好些了么?”
他轻声应着,仍紧闭双目,只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
“抱歉。”
她浅笑不语。
“我是说,今晚我们不能过年了。”
好久前他便吩咐过下人,今夜如常,不做改动,如今远处灯火通明,爆竹声声,独这处院落安安静静,不曾有一丝过年的喜气。
昔日凉山别院时也是如此,他似乎从不过年。
洛武进门,躬身道:“主子,准备好了。”
“下去吧。”
他起身,眉宇一片倦色,却已恢复清明,
“随我来。”
他低声道:
“今日,是母后忌日。”
院中果然已备齐了供台、祭品、香炉,牌位上只有简单四个字“洛锦之位”。
质本洁来还洁去。
二人上香,叩首,拜了三拜。
宁惜以为他会有话说,但他只是斟了一杯酒,洒在地上。
酒气四溢,醇香扑鼻,是几十年的佳酿。
“母后生前最爱洛神酒,时常自斟自饮,佐以芙蓉糕,玲珑羹。她去时嘱咐我,日后祭拜她不用事无巨细,只摆这几样即可,她便知我诸事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