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苍生尽误(36)
再过一重门,杜仲苦香,黄耆花刺鼻,她竟不知这些精心栽植的药材能否治病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入那寝殿的。
药香扑鼻,凉意料峭,似是昨夜有人沐浴过,琼脂香胰蘅气犹在。
床榻之上,她的良人煞白着一张冰凛凛的脸,长睫垂下,似是沉睡了。她将他清瘦的手臂轻轻掖入被中,开始打量那张净瓷似的脸。
锦瑟以为自己会落泪,泪已干。
凌宛天特意给她灌了安胎药,然她五个月的身孕让她疲惫不已,她望着那洁净的床上洁净的夫,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远。
冰凉的手从衾中伸出,锦瑟的手往后一缩。
冰凉的人睁开眼睛,问:“皇后病情无碍了么?”
锦瑟一怔,点头。
“快休息。”
慕辰说着,挣扎着坐起来,要帮她宽衣,宫纱罩衫握在手中时,锦瑟浑身一抖。
霎时,窗外的天阴沉下来,黑压压的云压城欲催。
寝殿的灯火被大风一吹,闪闪欲灭。
“皇后的眼光很差。不如我妻。”慕辰道。
锦瑟惊惶地点头。
这是慕辰第一次拥她而眠时未对她的**进发。慕辰伸出自己的瘦臂,由她枕着,另一只手臂紧紧箍着她无骨似的身子,像是怕她飞走或是潜逃一般,锦瑟蜷缩在他的怀中,揽着他清瘦的腰,未敢有一丝惊动他,两人彼此呼吸着对方湿热的鼻息,不知对方是否入眠。
轰隆一声惊雷,窗外亮了大片,慕辰忽地想起那个纤巧的丫头,锦瑟亦是。
轰。
锦瑟觉得,那雷是来劈她的。
她怕将实情道出,尚在病中的夫君怕是承受不得,又怕小陶在狱中受苦,窗外雨声哗哗,竟落在她心上。
“呜呜呜呜!”
一只小东西惊恐地叫着,**地闯入慕辰的寝殿。”呜呜呜!呜呜!“那小东西直奔两人的床榻,不知为何,那满身白蓉蓉的毛湿透了,竟泛着红。
“茕茕?”慕辰睁开双目,由锦瑟服侍着坐起来,只见那小家伙歪歪扭扭地弯曲着两条肥腿,竟在他床头跪拜下去。
慕辰伸出瘦削的白手,小家伙顺手爬上床,站在锦寝上,歪歪扭扭地再拜,黑溜溜的大眼睛眼泪汪汪。
锦瑟从床上爬起,跪倒在地。
此时,陶蓁也急得坐不得,站不得。
她觉得,这常衡是来杀自己的。
“常大哥,你们为什么被关进来呢?”陶蓁不动声色地笑问。
“犯事了。”同牢房的男子常衡道。
陶蓁问:“犯了什么事呢?”
“哈哈哈哈!”那常衡冷笑:“我不过是多看了几眼他凌宛天的妃子,他就以调戏后妃的罪名把我关了进来,说是三日后问斩,这种侍卫,不做也罢!”
陶蓁的心咚咚狂跳。凌宛天虽是好色,却一向赏罚分明,莫非,他看到的不是妃子,而是不该看到的人?
不该看到的人,自己也看到了。
“啊!啊!”
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似乎是动用了火烙铁,皮肉被烫焦糊的刺鼻肉味阵阵传来。”不要啊!呃!呃!啊!“另一处正在动用皮鞭。
陶蓁只觉得这牢房不像是牢房,而像是地狱,外面风大,雷声紧,窗内,则是像一个未知的修罗禁地。
那男子却凑近她,悄声道:“想不想逃?”
窗外哗啦啦一阵雨声,轰隆一声雷鸣,陶蓁晕倒在地。
那三十多岁的清秀犯人急忙大喊:“有人晕倒啦!死人啦!“那副将忙赶过去,打开牢房,将手指弹入陶蓁的鼻下,手上一寒,原来这姑娘竟没有呼吸了!
第二十二章
那副将忙赶过去,打开牢房,将手指弹入陶蓁的鼻下,手上一寒,原来这姑娘竟没有呼吸了!
副将急忙去把陶蓁的手腕,亦无脉搏。他先是一惊,思忖片刻之后,却冷笑道:“想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看来得想法子让她吐出来。来人,去茅厕舀一勺新粪!““是!”那下等衙役道。
同一牢房的清秀男子常衡不语,巴掌大的牢房高墙外,风鸣雨动。
陶蓁依旧是面色如土,双目紧闭。
不消一刻钟,慢慢的一勺新粪带着恶臭气慢慢逼近,那衙役刚进了牢房,战战兢兢道;“大人,这要那么做么?这可是殷王的人啊!“那副将冷笑:“没事,咱们救人一命,殷王要谢咱。“说着,便要将那一大勺污秽物持过来。
刚一走近,未能反映过来之时,腰间的长刀便被夺了去。
陶蓁自是不比寻常的狱官,过招三两式即不在下风。
常衡同时拔了下等兵的刀,反过刀背一下将其击晕。
两人几下将这副将砍倒,一排天牢的兵士涌将上来。
砍,杀,刺,抹,挑。
飞身。
昏黄的烛火忽明忽灭,背后中刀。
胳膊遇刺。
陶蓁与那常衡一路冲杀出一条血路。
天牢的灯烛红了。
两人终于顺着天牢的阶梯杀将出去,重见天日,牢房外,大雨滂沱,因后有追兵,两人只得于雨中夜奔。
踉跄奔过一阵树林。
荆棘丛生,灌木带齿,扎了陶蓁两人满腿是血。常衡道:“我背你。”
陶蓁摇头:“背着走不快,咱们快逃!”
两人于雨中穿越荆棘丛林,带着满腿满身的鲜血继续逃,终于见到一处幽弱灯光,两人忙冲进去,只见是一户小夫妻,女的大约二十岁光景,男的不超过三十。
陶蓁微笑,刚要开口,常衡便挥着血淋淋的刀,指向那男的道:“都给我脱衣服!只脱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