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77)
她见他回身要走,又走上去拉住他:“我去取药来,你先坐下。”
不一时,她从内室旁边汤室中取来了金疮药,以及包扎用的布和剪刀,见阿勒颜已遣开了宫人,独自回到内室矮几边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此刻时辰已有些晚了, 她两个收到消息前, 原本才沐浴毕正准备安寝,所以后殿里一片幽暗寂静。
姬婴走到他面前, 将东西都放到了矮几上, 又挪了一盏灯来, 在他面前蒲团跪坐下来,拿起剪刀, 将他的寝衣轻轻剪开褪去,随后猛地将刀拔了出来,另一只手快速拿止血布覆在了上面。
阿勒颜低着头,眉间紧缩,额上微微沁出汗珠来,一声没吭。
从前姬婴在鹤栖观时,息尘也教过她一些医术,青腰山上时常会有上山采蕈的农妇,偶然受了伤,都会由巡山女冠带回观中医治,所以处理起这样的外伤来,她也还算熟练。
阿勒颜看着她冷静娴熟地替他止血清创上药,严肃淡漠的神情与他从前在鹤栖观里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不禁有些触动,缓缓说道:“察苏出事,是我的错,理应受罪,你别生气了。”
她没有答言,上完药便拿起布来,慢慢替他将伤口包扎住。
等包扎完,姬婴扶他在榻上靠着,正听到外面传来了更漏报时声,已交四更。
“你睡吧,我没事。”阿勒颜在软枕上挪了挪姿势,好让自己靠着舒服一点,随后转头看了看她。
姬婴也实在累了,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令她疲惫不堪,她侧身躺在榻边,轻轻“嗯”了一声,不自觉蜷缩起身体来,昏昏睡去。
第二日清晨,照旧是一声空灵的罄击传来,姬婴缓缓睁开眼睛,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阿勒颜,见他紧闭着双眼,面颊透出些微红,她坐起身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片滚烫,看来伤口过深,还是发起高热来了。
她轻轻推了推他,见他艰难地睁开眼睛,问道:“现觉怎么样?”
阿勒颜摇了摇头,语气滞涩:“我没事。”
这时有个宫人在内室门外小心翼翼地禀道:“大汗,该去朝会了。”
后殿的宫人昨夜知道里面似乎起了冲突,但阿勒颜提早将众人都遣出去了,所以那些宫人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见时辰到了,还是照常前来请他出门。
阿勒颜有气无力地对姬婴说道:“你替我去吧,反正朝中的事,你都清楚。”
姬婴听他这样说,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暂停一日吧。”
半晌,一直在门外低着头等消息的宫人,听到里面传出王后的声音:“大汗身子不适,传旨停一日朝会。”
那宫人听了又将头低了两分:“是,需不需要请宫医前来?”
“不用,下去。”这几个字是阿勒颜汗的声音,那宫人听完回了个“是”,便匆匆退了出去。
姬婴拉起他的右手把了一回脉,随后起身到柜中翻找她备用的丹药,从一个小锦袋中倒出了一粒丸药,又倒了一杯水,递给阿勒颜:“先吃一粒丸药把高热退去,我再去写个方子让人煎药你吃。”
阿勒颜见状,迟疑片刻,随后接过她手中的丸药放入口中,又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姬婴见他吃了药,转身走去小书房里,写了一张方子,叫来忍冬和当归两人,一个去抓药,一个去玄千观找静千讨药引子。
她两个得令去后,她坐在大案后面发了一回愣,才起身回到内室这边看阿勒颜,见他服过药又侧在枕上睡过去了。
她坐在榻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高热已退。
又过一日,宫人依旧早早在门口请阿勒颜前去朝会,又说国相有重要奏报,若朝会依旧取消,便要请旨进宫面见大汗。
阿勒颜这日气色稍好些,昨日高热退后也没再反复,但仍然无法抬手更衣,所以对姬婴说道:“我没大碍了,你去罢。”
姬婴点点头,起身换过朝服,又回来看了看他,见他仍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便转身出去了。
朝臣们见这日又是王后听政,面色各异,但都还是依礼分列站好。
国相见大汗依旧称病,皱了皱眉,随后将重要奏报交由宫人呈给了姬婴。
她坐在王座后面,拿起来看了看,是今秋各地牧场的收成,这些年帝国在颉利发的推动下,将周边封地汗国主要的兵权和牧场收入都归到了可汗庭,这虽然缓解了可汗庭的财政问题,但也激发了各地的怠惰与不满。
这些矛盾其实已经持续好几年了,直到今秋,北边两个汗国因一场牧畜疫病导致收入锐减,而可汗庭还依旧向其追索季税,终于逼得那两个汗国宗王合兵造反,说要脱离帝国自立。
国相这封奏报就是要来请旨派兵镇压的,姬婴看完缓缓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请上将军斟酌,派遣主将帅大部主力军马全力镇压,以免其余汗国争相仿之。”
这件事其实昨日国相与上将军等人已议过一回了,国相及颉利发等人认为此事可以先派使者前去斡旋,如今马上入冬,若认真派兵,代价不小。
但上将军及一众武将则认为此风不可纵,务必要将这苗头按住,今日听姬婴这样说,上将军亚利立刻出列说道:“王后此言不错,我马上派遣大将点兵择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