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78)
一旁国相连忙拦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王后向大汗请了旨再发兵。”
姬婴冷冷看了他一眼:“这是自然,想来大汗也不会反对,上将军先去派人点兵,午后若大汗赐下兵符来,便是应允了,届时即可立马出发。”
国相与颉利发对视一眼,皆没有说话,其余朝臣虽有异议,但见国相没反对,也不便再说什么,遂都沉默了下来,毕竟若真的阻拦朝中派兵,到时候有其他汗国也效仿起来,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待朝会散后,姬婴又留在前殿书房看了看这两日的文书,随后走到窗边闭目沉思一回,她在柔然没有任何根基,这些年即便能稍微参与些政务,也根本没有机会在上层官员中培植自己的人,所以她只能挑薄弱之处,勾起他们之间的争斗,然后等着那些裂缝一点点扩大。
这次北边两处汗国起兵,也正说明这个帝国已开始走向末路,她透过窗子往外望去,庭院中一片金棕秋景,想到自己谋划多年的事到了最关键的节点之上,心中有些激奋,也有一丝惆怅。
她在书房只坐了片刻,便拿着几封重要文书回到了后殿,先将那几封文书放到了小书房内,只拿了国相今日朝会呈上的那一份,来到内室看阿勒颜。
阿勒颜此刻刚睡醒不久,正坐在矮几边的蒲团上,单手端着一碗温热牛乳在喝。
姬婴走到他面前,在对面蒲团上坐了,将那文书递给他看,又将今日朝会所言细细讲与他听。
阿勒颜静静听着,想了想:“这个时节出兵,的确有些不合适。”
“但若此次纵容了,难保开春不会得寸进尺,如今多事之秋,还是先将苗头控制住为上策。”
阿勒颜看了她片刻,见她神情严肃,也觉有些道理,加之这两日自己身上有伤,没精力细思,遂轻轻点头:“罢,去取兵符来吧。”
午后,上将军亚利领了兵符,交给自己麾下两名亲信主将,点齐十万人马,择日出征。
待前去平叛的大军出发后,有科布多发来奏报,说乌孙国王军击退了西夏兵马,两国签订了休战协议,莫儿罕已回到王宫了,姬婴便又下了一道指令:召帐殿将军妫易速回可汗庭述职。
妫易在科布多安葬完察苏,赶回可汗庭那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她戴着一顶极宽大的斗笠,身上穿着厚锦长袍和斗篷,外面又罩了一层细草编织的蓑衣。
姬婴听说她进城了,忙派人接她到王宫前殿东暖阁相见,方才又听说她已进宫了,便走出暖阁外面迎她,远远地看见她这副打扮,倒像个魁梧的山野猎人。
及至她走到廊下,有宫人上前替她摘去了斗笠,脱去了蓑jsg衣,姬婴才看见她外面穿的是一件防雨雪的百羽金裘,她认得这件斗篷,这原是察苏的。
等妫易走进暖阁里,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捧出一个小小幼儿来,粉嫩的一张小脸儿被裹在厚厚的襁褓中,两只手握成小拳头,睡得正香,是察苏的女儿。
姬婴轻轻接过来抱在怀里,见那幼儿睡得十分沉稳,轻声问道:“察苏给她起了名字吗?”
“图台雅。”
“图台雅……图台雅……”姬婴喃喃念了两遍,这个词察苏从前教过她的,在古柔然语里,这是雌鹰的意思,她轻轻一笑,“好名字。”
因妫易刚刚回来,姬婴只问了问察苏安葬的位置以及科布多城内的近况,便叫她先回去休息,随后自己抱了图台雅回到后殿来。
阿勒颜这段时间仍在后殿将养,这日见妫易终于把察苏的遗孤带了回来,他也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叫宫人好生带回养育室照顾。
等姬婴将图台雅安置好,才又回到这边室中,正好见小火炉中的药也煎得了,便盛了一碗端给阿勒颜,但阿勒颜却轻轻摇了摇头。
这次受伤后,他不愿喝药,每次至多喝个半碗便嫌苦不喝了,所以伤总也不见痊愈。
“喝了好得快些。”
“可我不想好得快些。”
这段时间她每日替他换药,总叫他回想起从前在鹤栖观的时光,所以有时候他宁愿这样的日子再长一些。
但近日一封封密报从朝中送来,在王后重新执政的这段日子里,帝国的裂痕愈发明显,她的每一项举措,看似于国有益,实则是在加速分化,这让他无法沉浸在过去,将这一切视而不见。
今日他发现平常给他传递消息的御前宫人不见了,他本想披上氅衣去前殿看看,却被其余几位宫人拦了回来,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早已被她拘锁在后殿了。
他抬起头深深看向她:“这药中不过是些调节心脉进补之材,并无促进愈合效用,你也不想我好得快些,不是么?”
第45章 青门引
姬婴仍端着那碗药, 听他这样说,面不改色,只淡淡一笑:“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看大汗是病得发昏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将药碗放到了一边, 又回过身来看着他:“大汗今日看起来神情有些恍惚,恐怕是没有休息好, 我还是搬去侧殿居住,让大汗清静清静。”
说完也不等他开口, 转身便出去了,内室的门被两侧宫人重重关上,屋中又恢复了平静,阿勒颜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只看着不远处烛台上的火苗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