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92)
妘策见状忙站起身来,姬婴却摆摆手让她坐下,随后让屋外执事人进来,问道:“是景州来报么?”
那执事人低着头回道:“是,公主与妘太守离城后不到半个时辰,从城内飞出一只信鹰,往西南方向去了,围城大将遵照公主先前的吩咐,没有拦截。”
姬婴点点头:“知道了,你去罢。”
等那人退出屋子,将门带起,书房内又恢复了一片肃静,姬婴走到妘策身边椅上坐了,两个人相视片刻,皆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知道景州守将放出的这鹰,是给前来攻占燕北五州的嬴禄送信去的。
姬婴算了算日子:“他从河南道大营北上,到燕北总要十数日,若半路收到了景州的消息,一定不甘心功劳落空,必会分兵往西去,只要他分了兵,剩下的事就好办了,既然他自家送上门来,正好拿他给明心将军脱罪。”
随后她两个又在书房中密谈半晌,直到夜幕降临,姬婴才请她出来到偏厅共用晚膳。
第二日,妘策以景州太守的身份,面见了幽州城总长,以及其余四州总长派来的归降使者,众人在姬婴的园中正堂上,将各州民生状况及赋税移交等事,向妘策简单作了说明。
这日姬婴一直坐在上首,静静看着众人谈论各项细则,一旁的书吏也在奋笔疾书地记录着,花了整整三日,将燕北五州归降后的安抚及交接事项都捋清楚了。
妘策拿着书吏记录的册子,在姬婴的书房内誊抄写了一份厚厚的奏疏,写完又细细检阅了一遍,又给姬婴看过了,才将随身带着的大印盖在末尾处,由姬婴以景州太守的名义,派一骑加急信使,向洛阳飞奔而去。
待此事办完,姬婴在花jsg园中摆了个精致席面,单请妘策一人,因她后日就要回景州去了,这也算是提前为她践行。
席开时天尚未全黑,她两个坐在园中花厅内,落日的余晖将天边云层镀上了一层金黄,连带着花厅四周的纱帐也透着残阳余光,显得春日暮色分外有诗意。
席间待菜已上全,姬婴叫众人都远远退了下去,只由她二人自在斟酒,又谈起洛阳朝堂现状,听妘策讲起朝中诸事,姬婴默默将如今朝中派系都记在了心中。
“燕北失地是皇上最大的一块心病,这几年因这事,不知闹出多少笑话来。”妘策见姬婴酒杯已空,抬手把盏为她满上,“幸而公主有筹谋,只要摆平嬴禄,来日还朝,带着这样赫赫之功,必然青云直上。”
姬婴吃了两杯酒,脸颊已有些微微泛红,听妘策这样说,她举杯笑道:“那请妘太守帮我合计合计,这样大功,可值一个藩王位么?”
第52章 云雾敛
妘策听她这话, 先是有些意外,随即又欣慰一笑:“难怪先时明心那样对我夸赞公主,我还只是不信, 如今真是耳闻不如目见!”她顿了顿,低头思忖片刻, “若依我看,这样功勋也只好是个敲门砖, 最要紧的还是得看宫里那一位是怎样想的。”
姬婴默默听着,待妘策说完她认真点了点头, 又笑叹道:“按说一个藩王位,若放在从前,也不至于要这样大功才可讨得,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想来还朝之路也不是那样好走的。”
妘策明白她话语中隐藏的深意,从前先帝在的时候,皇室还秉承着开国先皇妣的规矩,凡皇室血脉一概姓姬,尽皆封王,皇帝一系所出封为亲王藩王,旁系所出则封为郡王, 以上都是以长为尊, 不分女儿男儿。
但自从当今圣上坐了皇位,却把前朝陈旧的“公主”封号翻将出来, 专给所有宗室女子单独加封, 还按品级另赐黄金宝冠和府邸, 看似是个殊荣,实则是将王爵位从她们手中收了回来, 再追加些虚衔宅院以作安抚。
原本朝中对此还颇有争议,奈何宗室之事,外臣不好多加干涉,许多奏本也被原封不动打了回来,多数朝臣见开景帝决意如此,也便渐渐不再提起此事,而几位坚持谏言的朝臣,都被寻了由头,远调的远调,贬官的贬官。
自此,宗室女子再无缘封王,至今已有二十年矣,而失权却是一条永无止尽的下坡路,从这件看似只影响宗室女利益的改封一事起,朝中开始大力提拔世家男子入仕,进一步挤压女官仕途,大有要将女子赶出朝堂的势头。
妘策三年前在翰林院时,本正在为调入中书省做准备,却在调令发出前被牵扯进一桩党争旧案,她在被贬到青州后,一面平复心情应对公务,一面暗中探查是谁在她调任之际有意陷害,不想两年后她才得知,所谓党争旧案不过是个幌子,她之所以被贬,不过是因开景帝看到调令后轻飘飘的一句话:“朕不想在中书省里看到女人。”
妘策又回想起这件令人无比寒心的事来,也轻轻叹了口气:“就当前朝中境况来说,的确难些,公主还是得多做准备。”
随后她两个就如今朝堂中事又谈了许久,直到满月高升方散。
第二日中午,姬婴又请了幽州总长以及燕北其余几州派来的使者,摆了一桌席面,为妘策明日回景州践行,因是午席,姬婴未再吩咐人筛酒,只给席间众人斟的木樨清露。
妘策昨夜也有些吃多了酒,今日席间正好借这木樨清露和满桌佳肴,醒昨日沉酣,她在席间见那几位长官皆举止十分恭敬,心中微微一动,又看向了姬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