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133)
“齐鸣,假若我想要撼动这颗深附朝堂十余年的古树,单单一案谈何容易。”郑郁将茶碗放回案上,说,“这次的事情,圣上未必不清楚。昨日紫云楼内,圣上就算猜忌了刘仲山,可黄昏议事时,还是将人传了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圣上离不开他!”齐鸣骇然道。
郑郁起身抻了个腰,懒懒道:“不是离不开,而是现下朝中,只有这一个人会顺着他的心意迎逢。再加之这次的这个案子势力错横,圣上突然放平阳世子同一起我查,就是在平互各方势力。这次朝中大洗一番,就看后面是哪方上台继续唱了。”
“那尚书左丞相之位,刘仲山会安排自己的人上去吧?”齐鸣说,“这事要不要跟袁相公商量?”
烛光笼罩,郑郁的身影走到屏风前,他手拂上绸布上的墨画,想着林怀治说的姚同,眸色深沉:“等这位左相坐上去,在给他送份见面礼。师傅那儿明日我自行去说。”
红纱金帐,内里人影重叠。不过须臾一只手撩开轻纱,身姿昂然,儒雅俊秀的面色透着薄汗,微喘着气。
李远谌穿着单衣微敞着领,倒了茶水,回到床边。
林嘉笙支起上身撑颐倚在金缕席上,指尖绕着胸前秀发,李远谌还未走近,就被林嘉笙伸脚抵住,白皙脚尖踩在腰间让他不能前进。
李远谌停了步,扬了扬手里茶,温柔道:“公主不是渴吗?”
“你来找我只是夜分饮茶,求阴阳相通之妙?”林嘉笙足尖蹭着李远谌丝绸单衣。
李远谌淡笑着握住那不安分的脚,寻至背脊,欺身走近在床边蹲下,将茶水含在嘴渡于林嘉笙,辗转几册,哑声道:“是我想公主了。”
林嘉笙随手扯了件散落的衣裳擦去他额间细汗,笑道:“是吗?”李远谌点头,林嘉笙又道:“再不说,我可让长史参你一个擅闯皇府之罪。”
李远谌握住林嘉笙的手,垂下眼眸低声道:“是张左相。”
“李郎脸上都沾去了我的花钿。”林嘉笙额间红艳花钿已被蹭乱,烛火影下,美人如斯。
李远谌道:“臣善丹青,愿为公主再度描绘,以作赔罪。”
穿花赤凤纹镜前,李远谌跪在林嘉笙身前,手里捧着胭脂为她补描着额间艳色。
“张左相,扯进了昨日紫云楼里的科举案?”林嘉笙目色深沉地看着眼前人。
“师傅之子罢了名次,今日推事院里,郑砚卿等人敲定师傅贿赂赵晋。”李远谌笔力轻淡,神情专注,“右相已回报了圣上,应是要贬出京。”
林嘉笙掐住李远谌下颌让他低头,冷漠道:“圣意已定,你何必来寻我?”
“音昭,师傅是受人诬陷的。”李远谌略掉嘴下的力,说,“圣上让郑砚卿去查贪污,定要查户部。户部尚书谢中庵手里,还有许多账册没清啊!要是左相在,公主就可无忧。”
林嘉笙这几年从谢中庵手里要了不少钱,也在吏部苗安那里买卖了不少官爵。
但这些一直是私下里的,要是在这时被捅到德元帝面前。
那些御史谏官少不了金殿劝谏,以死明身正皇室律法,连着这些年的芝麻事一起弹出来,想起那画面林嘉笙就头疼。
“他帮我?”林嘉笙擦着李远谌嘴角若有若无的胭脂色。
李远谌放下胭脂盒和湖笔,反握住林嘉笙的手,目光似水深情,说:“我帮公主,不让公主处于乱笔下。”
翌日,延英殿内,德元帝沉着脸听袁纮奏事。
“陛下,张左相和谢中丞实在不大可能会贿赂考官,臣恳请陛下重审此案。”袁纮没想到今日上午,贬这些人的放任书就发到了他手里。
那任命,字里行文一看就是刘千甫写的,所以他今日才要求急见德元帝。
“袁相公是认为我会偏私?”王台鹤可不怕袁纮,说,“且昨日之事,你的爱徒郑砚卿也在,你若不信。大可去问他,推事院审了多久,他俩都是那番说辞。我奉陛下圣令严查,怎会遮掩真相?”
“臣看证词,他二人并未承认,乃是有冤。”袁纮不理会王台鹤,自抒口意。
“袁卿,这些日子你修国史是不是累了?”德元帝沉声说,“先回府歇息歇息,这世家科举私受贿赂的结果,朕总得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才是。”
德元帝脾气一向温和,与臣子自称多数为我,可一旦用了朕字,就是表示起了怒。
袁纮听出来了德元帝话里的不满,但还是强硬道:“臣为国进言表心,为社稷明目修撰,并不觉累。陛下,交代是交代,可二人想来应有他人诬陷。不应让清明之人受此污名。”
“那袁相公认为是谁诬陷的?”王台鹤说,“郑御史,不如你来答你师傅的话,告诉他你昨日在推事院,我们可有威逼诱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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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混景
此时袁纮侧头看郑郁,对他微微摇头,郑郁心下明白,袁纮是让他不要提重审。
便折了中话答道:“昨日推事院中,赵晋和苗安认罪所收贿赂及殿试泄题,可张左相和谢中丞确实称自己被赵、苗污蔑。”
“这种事情,难道他还会承认吗?不过是想诓一下你们博得同情。且这证据确凿,无从抵赖。”刘千甫淡定站在一旁,说,“不过袁相公若真认为他二人被污蔑,不如一同下了死狱严加审问。”
袁纮怒目看向刘千甫,冷声道:“真进去还完好出来吗?”
这时的王台鹤又在中和泥,说:“怎么就不能了?袁相疑心他二人被污蔑,那就不如下死狱问问,也好平袁相你的中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