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207)
绿水谙的装潢极其富丽堂皇,帐幔叠舞,珠帘垂掉。屏风相隔出一方天地,偶有琴音响起,跟来的便是女子轻笑声。
舞伎飞旋,曲声悠悠,胡旋转步而起。
“将军不是说想去长安城内逛逛吗?”郑郁免了女子的陪酒,无奈笑道,“怎么逛到这儿来了?”
阿巴斯来这儿是熟客,他盯着一位美艳石榴红裙的女子,笑道:“此地也是长安风俗嘛!郑少卿应是常来吧?”挑眉示意他看鸿胪寺的同僚。
郑郁:“......”
他看了眼方才还一脸抗拒,现在与侑酒的娘子相谈甚欢的两位同僚,心想你俩不是说家里娘子老母要有人照顾吗?
郑郁摇头笑道:“鲜少来此,将军这些日子在长安过得可好?”
“自然是好,皇帝陛下与我朝可汗情谊深厚,还愿借我们兵马,互开交市。这些我都会回去与可汗细细言说。”阿巴斯喝着酒,又对身边的突厥官员说要好好招待。
没多久,郑郁的两位同僚就被灌的稀醉,此刻鼓声响起,已是宵禁开始。郑郁噙了口酒,随意道:“将军到底要与我说什么?灌醉了他们,出事我也不好交差。”
“可汗托我问,迷回天这东西郑少卿真没查到吗?”阿巴斯的声音被曲声掩过,微不可闻下,只有同案的人才听得清。
其余两位官员在一旁醉得很,郑郁放下葡萄绕枝玉碗,答道:“查过,没有。如果将军有消息,也可告诉我。”
“我们可汗是真想与少卿你交个朋友,所以才有这么件事。”阿巴斯说,“不妨告诉郑少卿,宜阳公主不日就要回朝,她身上应会有迷回天的解药。”
郑郁心中突然一紧,迅速按下惊乱,语气平淡:“可汗身边是谁中了这个蛊毒?”
“一位对可汗来说非常重要的人。”阿巴斯神情严肃,他挥手让身边人盯着。索性前后屋子的人都烂醉抱着美娇娘,未有人听。他们的对话声又低。
在绿水谙借舞伎可以掩去不少麻烦,没人会怀疑其他,只会真的认为是阿巴斯要求官员陪同遍游长安。
郑郁道:“没有去戎狄找过吗?”
阿巴斯叹了口气,说:“找过,没有解药。可汗花了不少精力才知道,当年戎狄战乱,族内唯一一位或许知晓迷回天解药的人已下落不明。他这两年找遍塞外都没找到她。”
“是谁?”郑郁呼吸莫名开始急促,如果张语莲知道解药,那会不会代表刘从祁或刘仲山手里有。
阿巴斯也不遮掩:“崇德王的小女儿,名唤揽音珠,二十五年前不知所踪。”
“揽音珠?十分常见的名字,消失这么多年着实不好打探。”郑郁笑着说,“但可汗为什么觉得宜阳公主会有解药?”
阿巴斯答道:“公主嫁去多年,也得过宠爱,对于此毒她或许会知道一些皮毛。”
“我尽力而为,外臣与公主实在不好见面。”郑郁的耐心解释,阿史那莫带来的消息,让他更加确定揽音珠就是崇德王的小女儿。
那刘从祁或刘千甫手里定有解药。
阿巴斯笑道:“不必过多勉强,我们也会在塞外打探,只是这京中就拜托少卿了,哪怕有一点消息也请少卿来个信。此毒若是蔓延开来,不知多少人受苦,早有解药有备无患”
“我听闻揽音珠备受崇德王喜爱,他怎么会舍得自己的女儿离开戎狄呢?”郑郁细想着一切关系。
“还不是那王朝宰相叛乱,杀王自立。”阿巴斯嗤笑,“还贪图上了这位音公主的姿色,欲娶此女为后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
舞伎的铃铛清脆悦耳,如那黄沙上的驼铃响出乐声。
郑郁点头,淡笑:“多谢将军告知,我会帮你留心公主那边。”
“那就真多谢砚卿。”阿巴斯给两人倒满美酒,随后问:“砚卿可认识曷日勒?”
郑郁摸着玉碗,想了片刻后摇头。
这时阿巴斯身边的一位官员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一拍脑门,笑道:“哎呀,我说错了!我说的是戎狄名,他汉名叫刘从祁。”
“是中书令刘仲山的公子。”郑郁轻松答道,倒是好奇阿巴斯问这个做什么,“将军认识他?”
阿巴斯脸色可谓多变,立即严肃:“我跟这人在边境交过几次手,他是王台鹤手下的斥候。此人心性歹毒,万分奸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手下许多勇士都死在他手里,我是看在你答应帮可汗找解药的份上走个交情,我提醒你,他很危险。”
郑郁点头与阿巴斯碰盏,知此事阿巴斯是善意提醒,以物易物。两人又聊了许久,中途两位同僚清醒过后又被灌醉过去。
鼓声早已结束,平康里还是红烛高照,曲意不减。舞伎的美舞换了一支又一支,伴着歌声飞上房梁,歌舞翩翩,阿巴斯也看这家店有侑酒的胡姬,便叫来陪着。
郑郁想今夜怕是要在平康里歇下,便叫来假母给钱帮忙寻个干净屋子安置阿巴斯等人。假母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流连许久,红烛夜钱都给了是不必出去住,接了钱就笑着吩咐离开。
在这儿生生熬一夜喝酒郑郁完全受不住,正想跟阿巴斯道别回房休息时,绿水谙外传来马蹄声。他竖耳细听,骏马十匹以上,脚步声不下百人。
夤夜谁能调集大批人马?只怕是有人犯事,惊动了左右卫。
兵士很快冲进绿水谙,把内里的客人和女子们都吓了一跳。
郑郁看门口走进来一身着甲胄,相貌英俊,气度不凡的男子,那男子下手一挥,喝道:“搜!”身后兵士立马如潮水涌进,开始四处翻找似是在寻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