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287)
这位大夫是要从扬州回杭州探亲的老者,不认识这两人,只知道这是官船,找参军开了后门搭上来。
看林怀治晕船吐得不行后,连忙扎针,抓了几副晕船药。这两人想是身份不俗,他也不敢多打探,只专心做自己的事。
他摆摆手说没事,又把脉确认无碍后才离开。
郑郁把那碗粥一口吹三下的给正在晕船的成王殿下喂下,憋着笑:“不吹了,再吹就凉了,凉了不好吃。”
“烫嘴。”林怀治偏头拒绝郑郁没有吹凉的粥。
郑郁:“......”
这也是昨日林怀治晕船得不行,被郑郁笑了许久,于是卯足了劲要郑郁照顾他。
那是什么法子都编出来,不是粥烫就是药苦。
郑郁尝了下没品出来,随后吃了两口,觉着还挺好吃,就没停。
倚在床头脸色发白的林怀治看郑郁吃的欢,脸就更白了,微声道:“我呢?郑使君?”
郑郁惊讶:“你不是说烫吗?等下我让他们重做,明日再端给你。”
林怀治:“......”
可怜的林怀治又是头晕气虚,又是委屈上心头,郑郁怎么比他还会折磨人,但他也不说话就眼神含伤的默默看着郑郁。
最后郑郁被那眼神看的心慌愧疚,一下子幡然醒悟也就省去吹的步骤,把粥一口口给他喂下去,中间还时不时自己吃两口。
虽然他来时已经用过饭了。
到得午后,江上下起了雨,春雨绵绵,缠绵悱恻。林怀治靠在郑郁怀里闭目养神,喝过药后脸色好了些,但头中那晕晕沉沉的晃感还是不减,郑郁一手抱着林怀治一手在他合谷穴上轻揉。
“这么难受,你从洛阳到扬州是怎么过来的?”郑郁问道。
林怀治头似有千斤重,连睁眼都不想,只往郑郁怀里钻了些,肌肤相贴的感觉让他头脑舒缓许多,笑着答道:“想着一下船就能见到你,就没那么难受了。”
郑郁低头吻了下林怀治的眉心,温柔道:“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没有离开过。”
林怀治抬头与郑郁交换了个冗长缠绵的热吻,头又有些晕沉,郑郁抱紧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睡吧,睡醒就我们就到杭州了。”
春雨滴在江面,带起阵阵仿若催眠的曲子,林怀治在郑郁胸膛上寻了个舒服位置,握住他的手沉沉睡去。
官船在水上行了三天终于到了杭州,林怀治自然也晕了三天,下船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神情虚弱。
杭州刺史府上的官员都前来迎接,杨立见林怀治这个样子怕惹得不高兴,连忙叫仪仗队停下奏曲。
郑郁在扬州待了数月,回到杭州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便带着林怀治回了刺史府。又命人准备好驿馆,杨立是个懂事的,他早就为林怀治准备好离衙门近的别院。
又贴心的为上司租好房子,这一次郑郁和林怀治的院子还是隔得近。
期间不少州县官员都来汇报事务,郑郁一一处理,连带着新法一起,忙了五六日才停下。而林怀治在别院休息一天后,去了周边州县巡政,视察水利堤岸等。
两人再见已是数日后,这日官员旬休,白泽安也趁着日子好不容易从钱塘赶来,见到了白嫄的儿子。
庭院树下酒宴摆开,未有外人,白泽安饮下一大口酒后,对林怀治道:“六郎,你这几年来的信不多,但对于局势还是不要过快提拔我们,否则被刘仲山抓住把柄,我们就会拖累你。别的我都帮不上,只希望家里这几把老骨头别把你拉进泥潭。”
林怀治听后静默片刻,注视白济安,颔首回道:“舅舅放心,侄儿做事都是走吏部的明面,绝不徇私。况且舅舅为官数载,官声良好,百姓称颂,早该有此。”
白济安看着这个有三分像妹妹的儿子,忍不住地抹了把泪,说:“舅舅帮不上你什么,但郑使君若是在江南遇到什么事,我必尽力而为。咱们白家在江南做官这么久也算一方,你别担心。”
白济安在政局上帮不上林怀治,见郑郁不知会在这里待多久,遂真心说出此话。
郑郁拱手诚恳道:“白明府此话言重了,是晚辈该向您讨教。”
白济安已被勾起情绪,一时收不住,连忙摆手:“真不嫌冒犯之言的论起来,我们是一家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白济安家中子孙和睦,夫妻恩爱。故此在家这个归属感上,他的情感格外强烈。
“舅舅。”林怀治端酒敬向白济安,真诚说,“侄儿敬您。”
自白嫄走后,林怀治很少遇到这般浓烈的亲情。严静云对他很好也很爱他,可他在成长的岁月里明白那是朝政上的联盟,带着利用和稳定权力的爱。
母亲的早逝让他比旁人多了几分察言观色,他了解严静云,严静云也了解他。两人是政治上的盟友,亦是深宫中的母子。
三人聊起来,从诗书白经到古来君臣,又说到江南与长安、塞北的风俗。最后白济安实在是喝多酒醉的不行这宴才散了。
是夜,郑郁沐浴完不见林怀治,院内响起一阵笛声,他推门出去。
见沐浴完的林怀治散发坐在日间摆宴的院子里,周身沐浴着清冷的月光,不知怎得那背影生出几分寂寥。
笛声诉说着吹笛人的心声,柔和而悠扬婉转,像那吴地女子般温柔,笛声飘至天际而又落下。但在月色满院里,带出许多愁情,像是一段永远抓不住的虚影。
郑郁踩着木屐过去,坐在林怀治身边,迎面看到了院里开得正茂的迎春花。
一曲终了,林怀治许久都没说话,郑郁知他心思也未打扰,他摸着那只玉笛,最后侧头问郑郁:“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