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203)+番外
李香庭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佛门圣地。”
陈今今从他身上翻过去,到他对面躺下,清瘦的身体被挤在他与墙之间:“我们又不是佛门子弟。”
双目对视,皆是火花。
陈今今看到他额前的汗,微笑起来,刚要说话,李香庭倾身过来,吻住她的嘴唇。
两人缠抱在一起,滚得木床吱吱作响。
李香庭握住她的手按枕边,另一手落在她的薄衫上,刚拉到肩头,忽然停下了。
陈今今意乱情迷地注视着他:“怎么了?”
李香庭在她肩头落下一吻,温柔地理好她凌乱的头发与衣裳,翻腾起身,长呼口气,压下情.欲:“想喝酒吗?”
陈今今没再追问,只说:“想。”
“这里没有。”
“那我们去城里。”
于是,他们牵上马,立刻去了。
一个拉缰绳,一个拿手电照明,马跑累了,便停下,躺在土坡上赏月。
等马吃点草,喝点水,再次启程。
不幸的是,雷声轰轰,像是要下雨。
他们已行至半途,不好返回,路上又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只能继续前行。
不一会儿,大雨倾盆。
幸运的是,蜿蜒的闪电一次次照亮前路。
沉闷的雷声在旷野回荡,他们策马在雨中狂奔,眼睛被雨糊住,看不见前路,好在老马识途,朝前行过无数次的方向肆意奔跑。
深夜冰冷的雨冻得他们瑟瑟发抖,心却是热的。
陈今今脸伏在李香庭背上,紧紧抱住他,雨水冲刷掉所有的烦闷,雷声掩盖了昼夜萦绕在耳边的枪炮雷弹声。
此时此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两人。
自由地,往爱的方向。
……
雨停了,他们来到镇上,湿透的衣裳被风吹干,晨光熹微,早点的浓香涌入鼻息,两人都饿了。
饱餐一顿后,并没有去买酒。
陈今今卷起裤腿,手提着短靴,赤脚走在湿透的地上,时不时踩一下水坑,故意将雨水溅到李香庭的身上。
李香庭在后面跟随,默默看她玩闹。
曾有很多个瞬间都自私地想让她留在这里,想让她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地笑。
可覆巢之下无完卵,寂州,又还能安定多久呢?
陈今今转着圈,手中的鞋掉了一只,弯腰捡起时,顺手折了一枝野花,送到他面前:“送给你,亲爱的李先生。”
他接过来,被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心里像化了蜜糖,又甜,又苦……
……
第79章
他们在街上闲逛一上午,中午来到一家小饭馆吃饭,要了两壶酒,还同旁桌的客人玩起了行酒令。
陈今今喝多了,一手握酒壶,一手拿筷子,与众人说战争:
“你们知道短短一个月,淞沪会战死了多少人?”
“光军人,就牺牲了十几万。”
“小鬼子不仅炸.弹到处扔,毫无顾忌地炮轰百姓,还卑鄙无耻,用化学武器,放毒气弹,安插卧底给我军下毒!”
“物资紧缺,有的战士饭都吃不上,饿着肚子就上战场,罗店成了血肉磨坊,枪弹没了,就上去和鬼子拼刀,前面的倒下,后面的接上。”
“整个城里残垣断壁、尸横遍野,难民往租界躲,没有容身之处,就挤挤睡大街上……”
“就是这样,还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当汉奸!藏在平民区放信号弹、用手电筒为日军舰炮指引目标!”
“……”
座上阵阵唏嘘与愤恨。
一会儿拍案骂娘,一会儿钳口不言,一会儿泣不成声。
连老板都动容地送了他们两瓶酒,同饮几杯。
四点多钟,李香庭背着喝到烂醉的陈今今来到家旅店开了间房。
把人放到床上,脱去短靴。
刚盖好被子,陈今今一脚把它踢了,四仰八叉地躺着,不时咂咂嘴,嘟囔几句。
李香庭再次为她盖好,坐在床边看着她酡红的脸,不禁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般不省人事的状态,说着稀里糊涂的话,还干了些离奇的事。
幸亏遇到的是自己。
他静静注视着她,仿佛回到一年多前那个还风平浪静的沪江,想起陈今今酒桌上所说的惨状,胸口一阵憋闷。
不知故乡的朋友们怎么样了。
他刚到寂州就给邬长筠和孟宜棣写过信,至今都没收到回复,正愁思茫茫,陈今今翻个身过来,脚搭在他的腿上。
李香庭任她搭着,轻轻躺下去,与她隔了半个枕头的距离。
是在做梦吗?
一定是不好的梦,眉心都皱得紧。
他的指腹落于她眉间,轻轻抚了抚,再缓缓滑下,落在她滚烫的脸颊上。
战地记者。
李香庭早就想过这种可能,她喜欢文字,更喜欢拍照,记录身边美好的、不美好的一切,在北平时便时常拿着相机到处记录百姓在家园沦陷后的悲惨生活、丧尽天良的日军以及为虎作伥的日侨。
战争应该被记录下来,不仅要让世界看到他们的暴行,百姓铭记国仇家恨,也叫后人永不忘此屈辱历史,兴国强民,让外敌再不敢来犯。
李香庭低下脸,在她发上落下一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选择和责任,他知道,自己不该干涉。
也许他日殊途,但彼此的灵魂始终同归,便足够了。
……
陈今今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头还是晕的,见房间只有自己一人,坐起身,才看到床头柜子上有张李香庭留下的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