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一个字(75)
雨停了,湿气仍重,冰冷的空气吸进身体里,凉的很。
陆民增端着个杯子在手里捂着,不久北风吹凉,陆成要去给他换一杯,陆民增挡手,没让他去,他把杯子放在旁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拿去。”
“爸……”
“在外头处处要钱,手里多一点是一点。”
他接了过来,低着脸,“谢谢爸”
陆民增轻笑一声,“跟你老爸客气什么。”他拍了拍陆成的肩,“陆成,照顾好她,也把自己照顾好了。”
“嗯。”
陆民增手掐着腰,直了直身子。
“爸,你的腰怎么样了?”
“我没事。”他拿着杯子站了起来,“进去吧。”
…
晚上,齐淇坐在轮椅里,手包着热水袋,盖在毯子下,陆成坐旁边喂她吃饭。
陆昀端着碗逗三宝,绕着摄影棚跑,齐飞和陆民增谈天谈地谈社会,小金殷勤的很,一口声阿姨的叫黄馨,替她盛汤端碗夹菜。
热火朝天的。
她说,“你也吃。”
他就吃一口。
她说,“你再吃。”
他就再吃一口。
…
外头一处处的爆竹声,吃完饭,他们也到门口放烟花。
齐淇坐在轮椅上,矮所有人一截,她凝望着这些人,心里掖了块软石头,像糖里包着黄连,很苦,又很甜。
真很想要永远陪在他们身边啊。
所有人都在看烟花,只有他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温柔的笑了。
你不用说一个字,不用说一句话,
我就从你的眼睛里,从你的微笑中,嗅到了爱情的味道。
…
晚了点,齐淇躺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看着玻璃顶上因为烟花爆竹一闪一闪的夜空。
“你去陪他们守岁吧。”
“我陪你。”
齐淇笑着没再言语,目光落到挂在墙勾上的婚纱上。
她攥着他的小拇指,“好想再穿一次。”
陆成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我帮你换?”
“嗯。”
陆成起身,调高空调温度,把婚纱从布袋里取出来。
他再次坐到她身边,齐淇目光柔和的注视着他,褪去自己的衣服。
这四年,他无数次脱过自己的衣服,激情的,悲伤的,懒散的……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叫人感动的。
很快就换好了,可惜她不能够站起来,躺在床上对陆成说,“你也换上吧。”
于是,他就去换了。
陆成平时不会穿西装,不爱穿紧身的衣服,他的身材其实相当好,匀称,结实,多一点累赘,少一点瘦削,每一道线条都是赤果果的诱惑,她心满意足的欣赏他的身体,无奈的笑了笑,难怪外头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总想要勾搭他。
“真帅。”
陆成笑着抱起她,走到镜子前。
齐淇勾着他的脖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镜中的他们。
“我好看么?”
“好看。”
“多好看?”
“和我绝配。”
她轻笑,“自恋狂。”
陆成没有拿话驳她,亲吻住她的嘴唇。
“冷不冷?”
她摇头,脸贴着他的胸口,说:“我们再拍一次婚纱照吧。”
“好。”
“正好,小金也在。”
“嗯。”
外头的几个人看到他推着轮椅出来的时候,怔了足足十秒。
黄馨当时就眼红了,陆民增说她一大把年纪动不动就掉眼泪,结果她哭的更厉害了。
拍照的时候,齐淇坐在轮椅上,双手自然的交叠,婚纱的裙摆盖住了腿下冰冷的轮椅,陆成就站在她旁边,手搭在轮椅上,目光淡淡的看着镜头。两个人不依不靠,不触不视,没有暧昧的眼神,没有亲密的动作,那种巨大的爱意隐忍而沉默,却能叫人泪如雨下。
原来啊,有的人真的是天生一对。
咔嚓—
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
她笑了。
…
…
…
一年后。
他们从国外回来了。
陆成带她去了南京。
在机场等待着的,有黄馨,陆民增,陆昀,齐飞一家,还有三宝。
陆成见到他们的那一刻,毫无预兆的跪了下去。
那天下午,所有的路人都在看他。
看着一个高大的,憔悴的男人跪在地上,怀里抱着骨灰盒,哭的像一个孩子一样。
…
齐淇死于坠楼,那天下着大雨,倾盆大雨,放佛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
陆成抱着她的尸体,血沾了他一身,像一根根软针,穿过他的皮肤,游过他的血肉,直戳心脏。
那一天,他几乎快疯了。
…
齐淇康复后,就和陆成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房子,虽然小,却很温馨,其实这一年,他们过的还算开心,看电影,逛街,吃美食,还去了周边的城市玩了两趟……
齐淇精神一直不错,只是偶尔记忆混乱,有时叫他老成,有时叫他哥哥,还有时,会叫他叔叔。
直到前几个月,她又发了一次病。
医生说,并发了抑郁症。
病情比以往几次都严重,白天,陆成在医院守着她,晚上就出去找活干。
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可他从来没有觉得累。
…
死的前一天,因为失语,她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跟他说。
陆成不知道,双腿瘫痪的她是怎么爬到十几楼,然后跳下去的。
当然了,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
…
摄影棚还是老样子,小林和小金有空就会过来打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