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115)+番外
只是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如今的郑衣息,他明知那茶碗里下了毒,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喝了下去。
喝下去的理由那么简单和直接——只是为了让她不再恨他。甚至还在叶国公要发落她时,忍着痛护下了她。
郑衣息的所作所为就好似圆儿所说的那一番话一般,是在真真切切地爱着她。
爱。
这个词太过沉重,上一回烟儿不仅伤了心,更是损了身,这辈子都再难有子嗣了。
所以烟儿不敢去相信圆儿的话,也不想去相信郑衣息的爱。
她避开了郑衣息灼灼的目光,只抬起手朝他做了一个手势。
虽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可却是烟儿难得的示好,郑衣息自然高兴,当即连自己身上的酸痛也忘了,只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朝着烟儿笑道:“多谢你照顾我。”
这一句说出口的话不仅话音里染着温柔,他望向烟儿的目光则愈发柔意似水。
烟儿只觉得万般不适应,身子发颤的厉害,作到一半的手势停了下来,眉目里竟是多了几分畏惧。
她愣了一会儿神之后,才鼓起勇气望向了郑衣息,而后无声地告诉他:“放我离开吧,我们两清了。”
烟儿因为落胎的缘故此生不能再有子嗣,如今郑衣息也被下了绝嗣药。
他们两人都不会再有子嗣,如此,也算是两清了。
她不愿再去想那些夹杂着无数爱恨的前尘旧事,也不愿再去猜郑衣息的心思,她只想离开郑国公府,去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烟儿的话语映在郑衣息的眼里,却是她要出府去与陆植双宿双飞。
方才的喜悦与温柔霎时不见了踪影,郑衣息凝眉望向了烟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放你离开。”
他的回答简单明了,语气更是坚定无比。
烟儿眸中的光亮霎时黯淡了下去,只剩几分微弱的光芒。她望着郑衣息严肃的神色,心里荒凉一片。
几息之后,她倏地从团凳上起了身,赶在郑衣息说话前去梨花木桌案上端了一碗药过来。
郑衣息接过了那一碗药,喝下后才说了一句:“这是我的最低底线。”
是在说不能放烟儿离开一事。
他灼烫的视线紧攥着烟儿不放,整个人既是在忍着身上的疼痛,又因烟儿的靠近而欢愉不已。
而烟儿也好似是认了命,漫长的沉默之后,她无声无息地点了头,转而再拿起了团扇,替郑衣息扇风。
只扇了两下,郑衣息便撑着手臂夺过了烟儿手里的团扇,言辞万分真挚地说:“以后你不必做这样伺候人的活计,我会给你个名分。”
话音甫落,烟儿便回忆起了上一回郑衣息说这样的话时的场景。那时他让烟儿给他生个孩子,还允她了贵妾的位份,说要与她一生一世不分离。
可结果呢?她几乎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烟儿听了这话之后许久没有抬头,郑衣息便也在心内叹息了一声,只说:“没有两清,我还欠你许多。”
若是可以,他怕是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烟儿瞧上一瞧,让她明白他如今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对她好,这份爱意也真挚无比,不掺任何虚假。
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烟儿不敢再信他了。
况且情爱一事太伤身伤心,她与郑衣息之间有身份上的云泥之别,若是再一次将自己的心交付出去,后果她承担不起。
所以烟儿只能装傻充愣,恨意淡去了不少,却是不肯回应郑衣息。
他为主,她是仆。若是换不得这一世的自由,就以主仆的身份相处。
“烟儿。”郑衣息轻唤一声,好似是对烟儿的沉默感到十分不满。他骨子里就是一副强势、占有欲极强的性子,虽是刻意去学陆植那副温柔、老实的模样,可还是会有些狠厉之色从话里话外倾泻而出。
他也是当真想用这一出“苦肉计”来搏得烟儿的芳心。刘氏的阴谋浅显不已,那绝嗣药的把戏已闹过几出了,他喝下去仅仅只是为了烟儿罢了。
烟儿落胎一事一直是郑衣息心上的针刺,如今他也不能再有子嗣了,那些愧怍和忏悔也能就此消散一些。
他做了十足十的准备,甚至还让双喜和圆儿去烟儿面前说了许多好话,可即便如此,烟儿还是不肯原谅他。
郑衣息心中虽有些气馁,可想着日子漫长,便也说服自己安了心。
*
明辉堂内。
刘氏一言不发,正跪在明堂中央,平日里伺候的丫鬟们都不见了踪影,屋内只剩下她与郑尧。
“我知你恨息哥儿,可大房只有他一个男丁,若是你想保住自己的富贵权势,还是要早些想通才是。”郑尧到底是对刘氏这个嫡亲含愧,说出口的话也漾着几分柔意。
而刘氏却是一言不发,眸光只落在明堂旁博古架里摆着的虎头鞋之上,倏地,她麻木不已的视线里仿佛淬了毒,比激涌而出的泪意先一步涌出来的是深切的恨意。
“是他杀了我们的嫡子,是他!是郑衣息!”刘氏几乎是嘶吼着出声道,她太过失态,已然忘了该在郑尧面前扮演一个仁善慈爱的嫡母,只以最歇斯底里的语调宣泄着压抑多年的恨意。
“刘氏!”郑尧铁青着脸开口道:“注意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