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黄雀行(169)+番外
应天欢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仉天帝揪到后头去,云无渡望着仉天帝,平静道:“师姐,你生气吗?”
仉天帝闻言,柳眉倒竖:“我生气?我当然生气!但你以为我生的是他搞砸大宗的事情吗?我虽然姓仉,但我……都是因果报应。『凡我所失,皆非我所有。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万物皆为我所用,而非我所属。君子使物,不为物使。』他赢任他赢,心服口服。”
林寒正晦涩地看了一眼仉天帝。
他和云无渡一样,并没有把白玦杀了师尊的事情说出去。
仉天帝继续道:“我生气的是你!他是皇帝,他是宗主,你是什么?你非要和他掺和在一起!回来!”
云无渡缓缓摇了摇头。
“师弟。”林寒正开口,他怜悯地看着云无渡,这是他的小师弟,他看着长大,他看着死去,“你非要如此吗?你又何苦。”
“师兄。”
云无渡抬起头,林寒正御剑在上,迎着阳光,耀眼如神明,他轻声说,
“我鬼迷心窍了。”
我能怎么办呢。
我鬼迷心窍了。
“师兄,天渡借道稷山,稷山九千阶,一步一跪,还望成全。此事之后,师兄若是肯我们二人离开,感激不尽。若是不愿,悉听尊便。”
林寒正:“你下定决心和他在一起了?”
“我心磐石,八风不动。”
背在背上的白玦醒了,他听到了云无渡的最后一句话,刚醒来,先是吐了一口血,随后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云无渡!你还不是落我手里了!”
他一边笑一边吐血:“你舍不得我死是不是?”
“是。”
白玦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只是呼吸,还有动作、心跳,一瞬间全部停止。
如果不是他温热的血在一滴滴流入云无渡后颈,他都要以为自己背着一团山风,轻飘飘的。
云无渡重复道:“是。”
他继续抬脚往上爬,然后屈膝跪下,再爬起来,往上爬,跪下,如此循环往复。
稷山众人沉默看着他,望山台的官兵开始蠢蠢欲动,林天赐迫不及待展示出先帝令牌:“各位长老仙君,大宗圣祖与李闻道人的召令,御林军有权进入稷山。”
“你们的恩怨我管不着。但这里是稷山,谁也不许在这里撒野。”林寒正冷声,他的声音加持了法诀,洪亮震耳,“非令不得御剑飞行,无约不得入内。”
林寒正抛下这一句后,深深看一眼云无渡,御剑没入云端山巅之中。
石破玉和燕穆也没有动作,忌惮地凝视空中的稷山门人们。
明世镜其实也追了过来,就站在石破玉旁边,他抬头看着满天稷山弟子,犹豫了片刻,他是独行客,修真各宗派的结界对他并无限制,随处可去,但他并没有追上去要了二人的性命。
官兵面面相觑,头顶上依旧是如怒目金刚般的稷山弟子们,他们也不敢搞幺蛾子。可扛不住林天赐的催促,只好哼哧哼哧地追上来。
第97章 无绝期6
“诶!”
萧於菟站在云无渡他们前面,歪着脑袋看云无渡爬起来。
云无渡背着白玦哆嗦着从台阶上爬起来,爬上一层台阶,双膝一软,又跪了下去,石阶上赫然留下了一块触目惊心的血块。
他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程,蜿蜿蜒蜒,一路上磕出来的血印子已经模糊了,在官兵纷乱的脚下踩得看不出痕迹。
他咬了咬牙,继续爬起来,被他当做拐杖的夷山剑抖得快散掉了。
萧於菟想了想,跑到山道上,折了一枝木棍,解体过夷山剑,抱在怀里,一蹦一跳快了两层台阶。
云无渡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再抬头,是满天师兄弟,和浩远辽阔的稷山,雨雾缭绕,恍若仙境。
白玦垂着脑袋,耷拉在他肩前,呼吸急促,口鼻潺潺冒出了血泡,汇成血河,一滴滴,一滴滴落在云无渡的脚面上。
就这样,他还有力气笑着说:“我是不是太重了,把我扔下去吧。”
云无渡没有说话,狠狠拧了一把他的大腿根肉。
白玦闷哼一声,死猪不怕开水烫,继续打趣道:“把我扔下去,还能把他们砸一跟头,一起滚滚滚,滚下山去。”
“闭嘴。”
白玦低下头,在他肩窝上蹭了蹭,声音明显带上了哭腔:“放开我吧……他们要杀了你了……”
云无渡苦笑着说:“不用他们,我也要死在这里了。”
“……”听到他话里的认真,白玦死死勒住他的肩膀。
“你说。”他勒得云无渡有些呼吸不上来,云无渡喘着粗气,转移话题,
“我没有磕着头把你带上来,木山还会放我们进去吗?”
白玦蹭了蹭他,轻声说:“那就让我死了吧。云无渡。”
他想要问云无渡一个问题。
为什么愿意救他?
为什么愿意站在他这边,得罪全天下?明明云无渡也很恨他不是吗?
他想知道,但他不敢问。其实现在……就很好了。
死,能死在一起。
可话到嘴边,他说的却是:“云无渡,等我死了,你把我脑袋割下来好不好,把我放在你床头,我要看着你。”
云无渡说:“恶心。我不允许。”
白玦勒住他的肩膀,很用力,手背青筋凸起,不想松开手,再也不想松开手了。
这种感情叫什么?如果不能活着拥有他,那就死了,让他拥有。
想在他生命里、记忆里、视线里,留下不可磨灭、不可忽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