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塔(100)+番外
陈希言看向胡徇文,他斑白的双鬓仍旧染着几分凌厉的勇武。
再望向高台上的朱瑜,眼见着帝王总算露出一点笑意,问:“方阁老,程阁老,你们以为呢?”
方清平看见朱瑜的表情,沉吟道:“如胡大人所言,与北漠一战确实避无可避,就算只是提前准备也是必要的。”
沂国公则道:“准备战事先不谈,鞑靼动乱,就算由中原扶持了新汗,又如何保证这个新汗便必定愿意与中原友好呢?”
朝堂上再度沉静。
徐溶月看见程荻拿着笏板的手隐隐有着想要动作的趋势,压着眉去瞧他,而程荻却像是看不见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最后还是出列道:“臣以为,阿必赤合可为新汗。”
还不等英国公说话,沂国公便已经转头怒道:“说的什么胡话!你与阿必赤合相处多久?人心还隔肚皮呢,又怎敢替一个异族人担保!”
英国公也道:“程大人年少,自然不知人心险恶,阿必赤合再怎么样说着学汉学,也终究是异族,怎可随意信之?连肃王都不敢替他担保,谈何你呢?”
程荻刚想说话,徐溶月听到“肃王”一词,忽然察觉到不对,底下也有官员恰如其分地问起:“话说回来,怎么今日不见肃王殿下?”
“啊……”金碧辉煌的龙椅上,朱瑜的脸上露出浮夸的歉意,“朕忘记同你们说了,阿必赤合出逃,朕令肃王去追他,已经让他离京了。”
徐溶月错愕,望向朱瑜。
其他人更是一度呆滞。
朱瑜说了什么?
他说阿必赤合出逃?肃王去追人了?
第五十九章 饮鸩
回到英国公府,徐溶月立即吩咐:“给云王去信,粮食价格可以按去年的粮价收。”
英国公换下朝服匆匆赶至儿子身边,道:“这肃王不是一向与今上不和吗?如今这个时候,今上还敢放他回封地?”
徐溶月凝眉,“何太妃还在皇宫。肃王与今上再如何都已经不可信了。”
“溶月,别急,京城的钱粮都在我们手里,禁军是胡徇文把控,但哪家哪户没几个自家侍卫。最近的都督府赶路还要好几里地呢。”
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用强的把控京城。
徐溶月却看了父亲一眼,一字一句道:“世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京中除了府卫还有方家、夏家。虎符在朱瑜手里,我们需要边境藩王的支持。”
“云王自顾不暇,肃王本应是最好的人……剩下的南边没什么兵权,北边又不成气候。阿必赤合不能活下来,一旦开战,朱瑜要对付的就是我们。”
英国公闻言面露忧色,“可之前……”
徐溶月的脸色阴沉下来。
阿必赤合与朱熙连夜出了京城。
难怪朱瑜说会派人来接应。
朱熙撑着剑从林子后面走回来,抹去脸上的血迹,阿必赤合脸色也不好看,长卷发乱糟糟的,一点没了入京时的悠闲自在。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不满。
朱瑜可没说过他放走阿必赤合的理由是“出逃”。
而拦路的人又显然不是官兵。
朱熙从一边的树干里取下那枚没有射偏了的弩箭,皱起了眉头。
阿必赤合也看过去,“野路子的造法。”
朱熙望着他道:“你对这个还有研究?”
阿必赤合嘿嘿一笑,“别这么警惕嘛,汉人的技艺我们总是要知晓一二的,否则怎么能叫交流呢。”
朱熙没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但打铁时加过东西,让材质更加坚硬锐利,这是军营的做法。”
阿必赤合不在意地往前走,“都敢私造兵器了,背后怎么可能没人撑腰。”
“这弩箭与灵山那日一模一样。”朱熙看向他,“动你的人必定是世家,而若是与此前灵山遇刺的人是同一伙,就必定是京城的大族。程家、徐家、吕家……必定有一家是派出刺客的人。”
他的神色凝重起来,也就是说,这几家之中,至少会有一家在豢养私兵。
京城并不安稳。
但他只能寄希望于朱瑜。
该死。
他们路上也不太平。
朱槿隔段日子会去普庆寺上香,这次赵泽兰说想要陪着她。
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来普庆寺接走伯由和仲平便是他陪着。
上回在宫里去和何太妃请安时也遇见了他,朱槿觉得最近和赵泽兰偶遇的机会似乎太多,然而赵泽兰只是笑眯眯地同她道:“想要遇见的时候自然会有很多机会遇见。”
朱槿自然无话可说,而何太妃见他们两个忽然亲近起来,倒散去不少忧色,慢慢一脸欣慰地同二人说起话。
这时候就轮到朱槿佩服起赵泽兰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某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类似的微妙心情,还是赵泽兰实在是真的很有讨长辈喜欢的能力,总之朱槿在亲切柔善的赵泽兰的衬托下,完全变成了一块只会喝茶的木头,只会直愣愣地抱着茶杯点头,反观何太妃与赵泽兰,则是宛如忘年之交一般论佛释禅、谈天论地,好不和谐。
朱熙真应该向赵泽兰好好取取经。
朱槿默默想着。
不过俗话说长兄为父,朱瑜对赵泽兰显然并不热络。由此可见,赵泽兰的驸马之路还是有进步空间的。
朱槿和赵泽兰的亲近在京中备受瞩目,有人欢喜有人愁,然而定云侯府却一时之间实打实地门庭若市。
赵泽兰说要陪着自己,公主府也就没有准备马车。
定云侯府的马车比公主府的马车看起来低调了不少,古朴简单,可坐上去却意外的舒适,一路平稳得令朱槿昏昏欲睡,她差点靠在赵泽兰肩头睡着,这才想起这似乎是自己第二次坐这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