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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塔(7)+番外

作者: 唐平 阅读记录

她知道何太妃为何今日允她下山玩了。

她没有立即回应,反而问身旁的昙明,“昙佑不来吗?”

昙明略微一顿,“他还有灵山塔要顾。”

朱槿便点点头,随着赵泽兰上了马车。

朱槿上了车便窝在一旁闭了眼睛,似是要把早起的觉补回来,好在赵家的马车平稳,也没人敢打扰她。

只是赵泽兰预先准备的一些京中逸闻派不上了用场。

小厮的脸色却不大好,似乎是有些不满。

灵山寺塔下布置着一个小小的集市,是借着灵山寺的香火而生。

这是朱槿从宫墙中出来第一次见到灵山塔的地方,也是在塔下生活的这么些年到过的最远的地方。

路边的小贩叫唤的声音远远的就从马车外传了进来,朱槿睁开眼,掀了一点帘子,看见卖着小吃的摊位上升起的烟。

她常常见过灵山寺的香火,升起的烟是一缕一丝的,冷的,轻的。而街边的烟却是宽厚的,浓郁的。

而这么多年来,这样的烟又见过几回呢?以至于连这样平凡普通的事物,朱槿都忍不住想去多看两眼。

可朱槿不再去看,等马车停下后跟着昙明下去。

赵泽兰跟在最后,与朱槿隔了一段距离,只看见她并不回头的背影。

女道的讲书设在一间小酒馆,昙明戴了帽子,叫人看不出他是个和尚,朱槿赵泽兰的打扮也寻常,一行人并不算惹人注目。

昙明熟门熟路的找了位置坐下,朱槿坐在对面,目光只往酒馆中的小戏台上瞟。

那里也搁了一张桌子,一方小凳,一个高冠玉容的女道闲闲地坐在矮凳上喝茶。

朱槿轻声道:“好漂亮。”

昙明嘴角轻轻笑过,也只把目光投向戏台。

赵泽兰向店小二点了些茶点,想了想如海说过的话,又加了一壶酒。

女道早已经是今日的焦点,在一道道的目光下却从容不迫甚至显出几分妩媚的慵懒。

她犹自估摸着时间,待一盏茶饮尽,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像是学堂的夫子抱着戒尺、官员抱着象笏一般,将手中的拂尘斜斜地抱在怀中,悠然起身。

“今日,小道便给大家讲一个风月故事。”

那女道启唇,眼角眉梢便沾了笑意风情,盈盈一双目,就着拂尘与宽大的道袍,又一架好姿态,脸上的神情忽而变化,唱了起来,“昔日有个目莲僧,救母亲临地狱门。借问灵山多少路,有十万八千有余零。”

她这唱词一出,赵泽兰却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人,看向朱槿与昙明二人。

昙明注意到他目光,原先自若的神色也随之察觉,有了一丝微妙的尴尬,显然知道这女道今日要讲的是什么。

二人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朱槿,而朱槿却不如他们所愿地因着唱词中的“灵山”二字完完全全的被吸引住了。

女道的唱词腔调却颇为地道,顿时引来一阵叫好,于是含了笑接着唱下去,转了角色,做佛门态,双手合十,又唱:“南无阿弥陀佛!”

朱槿见着女道又是一扬手中拂尘,身姿柔软的随着拉长的尾音走回矮凳,正要唱下一句,昙明却突然叫起她,“嘉宁,今日原来不讲书啊!不若我们过几天再下来看吧!”

朱槿看向他,“来都来了——而且这戏我也是没见过的……”

“情情爱爱的戏罢了,有何好听的?今日外头有皮影,我来的时候见着了,还不如去外面看皮影呢。”昙明又摆手道。

朱槿道:“我们今日来不就是看这女道讲书吗?那皮影万年不变,要么是《西游记》,要么是《杨家将》,我就算是没有天天听也都已经将故事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了——”

昙明还要再说什么,底下唱词又起,莺莺袅袅地传到朱槿耳朵里,“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

朱槿闻言一愣,看着眼前做出头疼模样的昙明,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看看昙明,也向后看了看神色同样略显局促的赵泽兰,却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们是怕我听到这种‘艳情’?”

女道声音婉转,又一次转了语调,“小尼,赵氏,法名色空。自幼在仙桃庵出家,终日烧香念佛;到晚来,孤枕独眠,好不凄凉人也。”

伴着唱词,朱槿又看向戏台,见那女道又已经起了身,长袖翩翩地飞舞着,“你怕什么,昙明,你不是灵山中最不重这些清规戒律的吗?眼下昙佑又不在……”

她看得专注,似乎是津津有味,唱词已经往下,她却道:“咱们也算好运不是吗?你此前可听过这女道除了讲书,原来还会唱曲。何况是这般的曲……可不与你正投缘?”

“不如等这一折戏完了也结交一番?”

昙明听她坦然,却是一番苦笑,“可别,若是昙佑知晓,免不了我又被说教一番。”

朱槿也只是笑,却不答他的话,转头去看女道。

“小尼姑年方二八,

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

咱把眼儿觑着他。

他与咱,咱共他,

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

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把那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

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

则见那活人受罪,

哪曾见死鬼带枷?

啊呀,由他,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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