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uher[GB](6)
他不自在地咳了好几声,轻之又轻地飞快解开贺易暄的围裙,生怕多出一点点不必要的接触。
贺易暄的皮肤是真白啊。
舒泉有点沉痛地闭上了眼。
他现在对高中贺易暄的形象越来越模糊了,他甚至毫不怀疑如果现在有人跟他提起贺易暄,如今这个成熟又带点孩子气的贺易暄会率先沖进他的脑海裏。
然后呢?
然后点滴的日常会灌满一块贫瘠的土,然后枯萎的败叶裏会开出鹅黄的花。
然后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刻至暗裏,他会想到有人曾为他亲手捧上一道暖光。
多矫情啊。
他不能再想了。
☆
吃完饭舒泉迅捷拦下了洗碗和收拾的活。
感觉大体都收拾得差不多他才认真擦干手,抱起团团一起坐到了沙发前的地毯上。
他一直在KTV上夜班,往往十点出门都绰绰有余,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和贺易暄一起追剧。
一部悬疑侦探剧。
他本来是自己躲在房间裏偷偷拿手机看,不知道怎麽就被贺易暄发现了,直接把投影仪扛出来在客厅外放声音“勾引”他。
这部剧很多细节上都做得不错,单纯就是出于私心,他也还挺想拿大屏幕看的。
要不是当年变卖值钱的东西卖得太决绝果断,他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连电脑都拿不出手的窘迫地步。
习惯很可怕。
舒泉慢慢地就这样和贺易暄一起重新追了这部剧,雷打不动的等着更新俩人一起追。
这部剧裏只穿插了一点点的情感部分。
好巧不巧,女主的破案技巧当初就是男主教的,只不过后来师生两人存在误会分道扬镳,多亏了这桩案子再续前缘。
男女主真正亲上彼此的那一刻舒泉没由来的觉得尴尬。
明明他对贺易暄毫无私心天地可鑒,明明他深知他和贺易暄都是理智的成年人无任何需要回避的地方,此时他却还是感到煎熬与尴尬。
于是他端起自己的水杯往厨房裏走,手马上都要拿起水壶了又硬生生止住。
“易暄···”
贺易暄被他喊得心头一跳。
这多犯规啊。
舒泉嗓子干涩的厉害,声音听上去无比诱人。
男人在家总是习惯性地低垂着眼,手指骨连带伤疤紧紧扣着水杯,瞧上去可怜又可爱。
她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以后给自己颁发一个“坐怀不乱”的奖状,天知道每天直面各种沖击的她忍得有多辛苦。
“怎麽了,舒老师?”
贺易暄的视线转了过来,男女主的行为已经不止于亲吻。
“你要不要喝水?”
剧裏的场景转去了卧室。
“要。”
也不知道她要的究竟是什麽。
☆
过了几天舒泉正式通知贺易暄他在KTV调班了。
也许是他通知的形式太过严肃,本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的贺易暄专门停下手裏忙的事耐心等待端详。
听完他把值班时间调整到下午的贺易暄眼皮微微动了动,表情透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失望。
尽管她的情绪转换足够快,那一点点的失望还是被舒泉尽数抓住。
“怎麽了吗?”
舒泉无端感到紧张。
说他焦虑过剩也好,过度紧张也罢,他自己都意识到了对贺易暄看法所存在的远远超出师生关系的过度在意。贺易暄这几个月来没跟他急脸过一次,他有时候甚至都暗地裏自嘲教书育人这麽些年鼓励教育兜兜转转用在了自己身上。这次反应这麽大,怕不是有什麽地方他没考虑周全。
这种失重感让舒泉感到痛苦与窒息。
他好像要溺水而亡了。
“上午我都能正常陪着团团的,出门前我也会把它的水和粮食收拾好,不会打乱什麽安排···”
舒泉越说越慌乱,语速越来越快,不自觉地紧张到手指都紧握成拳。
“我想着总是清晨才回来会打扰你休息,刚好有个调班的机会我就去说了。”
至于那些会降低的时薪,舒泉认为没必要让贺易暄知道。
贺易暄皱眉、依旧一言不发,于是恐惧彻底淹没了舒泉。
他咬咬牙,似乎做好了决定:“你要是实在介意,我跟领班再说调回去。”
他那些微不可闻想多和贺易暄在家裏待一会儿的小心思,那些俩人可能一起下班回家的奢望,不值一提、不要也罢。
贺易暄叹了很长一口气。
足够长、足够慢,足够叹尽心裏的哀愁。
她第一次主动牵上了舒泉的手,强行岔开他紧攥的拳头,顺着那道狰狞的疤痕不断轻抚触摸。
“舒老师,您别紧张。”
“舒老师,您放松,我没有一点儿怪您的意思。”
舒泉整个人都在抖。
贺易暄在安抚他,他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您为什麽一直要待在KTV呢?”
“以您当年的学历,有大把的工作机会可以选,您却偏偏当了老师。”
“现在一直在KTV躲着,不遗憾吗?”
他们没提过当年。
他们的当年是舒泉心口上的脓包,碰一下就疼的厉害。他或许时常感念贺易暄绝口不提,却到底是忘了她也算亲历者之一。
“这些都是老师自己的选择,易暄不必多想···”
舒泉又低下了头。
真是奇怪,明明他才是老师,却总在学生面前低头。
“可是我遗憾啊。”
“我明明知道您是那麽优秀的老师。”
“您明明就是那麽优秀的老师。”
舒泉沉默良久,咧出一个无比心酸的微笑:“原来易暄一直都觉得老师这麽优秀···老师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