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uher[GB](5)
彼时舒泉头脑一热想炫耀自己的心算能力,多多少少还持有一些对贺易暄总是占据主导地位的报複,现在贺易暄也夸了他,他却依旧满是不自在。
这是他身上,最不值得夸耀的事了。
舒泉讪笑一声,换好拖鞋将菜放在餐桌上,怀裏兀然多出一只猫。
“舒老师这麽厉害,奖励您和团团亲昵一会儿。”
他那一点支离破碎的骄傲,又被贺易暄慢慢捡起来还给了他。
第 3 章
☆
为什麽没能早点遇见贺易暄呢?
舒泉坐在沙发上思考,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团团黑到发亮的皮毛。
他搬了那麽多次住处,总算在贺易暄这裏有了家的感觉。
贺易暄的心思实在是太细了。
细到看出来他在纠结要不要换新手机,会主动提出帮他筛选一下App软件、清理出许多内存好继续使用。
尽管他也知道这裏不可能让他长长久久地呆下去,却依然坚持通过积极上交月租的方式表明自己眷恋此处的态度。
他想哪怕贺易暄体会不出来,他却已经竭尽所能地在表现他愈发沉溺其中的信任与依赖。
贺易暄给他发消息,问他能不能下来帮忙搬个特産。
好像被突然点醒,舒泉麻利穿好了外套,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团团的脑袋便匆匆下了楼。
特産没舒泉想象的大,搬上手才发现小箱子裏实心沉得狠,也不怪贺易暄有点力不从心。
他转头看到贺易暄有点泛红的掌心,原本白皙又纤细的手指此时连指尖都透着红。
舒泉心裏有点不得劲,一种嘶嘶啦啦的苦味扯住他的心髒,理性告诉他多的别再管,反複拉扯的干涩感又强迫着他说出更多话。
“下次这种情况,在···小区门口就要喊我。”
他本来想说公司门口。
转念一想,贺易暄不一定愿意让别人知道她和多年前的数学老师有太深的关系——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印上了污点的老师。
到底是自己曾经的学生,又是对自己有恩的人,舒泉还是想尽可能对小姑娘再关心一些。
舒泉突然想起什麽,把扶住箱子边缘的右手往右再别过去了一些,大有让伤疤彻底消失的意味。
“你若是看不惯我手上的疤,下次我会準备好一副手套来接你。”
至于面容什麽的,应该还不至于给她招致太多的麻烦或厌恶吧?
贺易暄的双眉在逐级下降的电梯的面前慢慢拧成一座小山。
扪心自问,她已经在尽可能克制,她只是依旧躲不开舒泉一次次自我伤害中的误伤。
她原以为两人好歹相处几个月了情况应该至少比原来好了不少。
舒泉本能性贬低自己的举动还是深深伤到了她。
在一阵诡谲的沉默裏电梯降至一楼,一对母子同他们俩一起进了电梯。
男孩的视线四处躲闪,嘴裏“舒、舒、舒”个不停。
舒泉不着痕迹地往电梯角落钻,生怕被看到脸。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还是恐惧、还是害怕。
他想他应该是世界上最没出息的老师了。
也许他当初义无反顾选择成为老师就是一场盛大的错误。
他不知道贺易暄是什麽时候站到自己面前的。
直到他反应过来,发现狭小逼仄的电梯仓内闷热无比,贺易暄的双臂已经护在他的手外,眼睛几乎一错不错地紧盯着他,呈现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舒泉面前。
明明她才是学生啊。
舒泉有点想哭。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委屈。
太多太多的时刻就像现在这样,他被逼得喘不过气。
“舒庆春啊!”
男孩的妈妈忍无可忍,在断断续续的“舒”声中不顾公共场合敲了自己孩子一脑门。
“都说了多少遍,老舍原名舒庆春啊倒霉孩子!你怎麽就是记不住呢!”
电梯门开,家门正对,天光乍亮。
紧紧抓着手裏箱子的舒泉猛地放松下来,被贺易暄领回了家。
☆
他不知道该怎麽跟贺易暄解释自己如同PTSD般的反应。
几次他想张口,却发现贺易暄早就拆开特産钻进了厨房,大声咆哮的抽油烟机没给他一点儿解释的机会。
他诺诺地和团团一起站在了厨房门口,隔着玻璃门眼巴巴望向裏面,与团团人猫对视的一刻又忍不住笑出声。
笑自己电梯裏多虑,又笑现下生活好像安稳。
贺易暄在中途猛地拉开玻璃门,舒泉反应没有团团快,猝不及防被人拿面粉刮了鼻尖。
“舒老师,今晚我做饭呗?”
舒泉被突然凑过来的近距离整得脸热,妄想用低头回绝对视,声音也变得有些底气不足。
“小丫头片子、没个正形。”
他总在一些不合时宜的时刻意识到自己的老师身份。
但很快他又想起贺易暄还是自己房东,悄悄往后挪了一步才擡头看贺易暄。
“你这都快做好了,才想起来跟我说?”
鼻尖上的面粉勾的他有点痒,连关心也变得断断续续。
“你天天跟电脑打交道,注意点手啊。”
在电梯裏他就想说了,贺易暄在意他的手,他也关心贺易暄的手,很多时候只是怕用错了方式,今天才赶快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谢谢舒老师关心,我知道的。”
贺易暄钻进厨房端出菜,毫不介意地转过身让舒泉帮她拨弄着头发解开围裙。
舒泉感觉厨房的抽油烟机可能还是有点问题。
不然没理由他人站在厨房外,脸上却一阵又一阵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