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台(3)

明明是你求我别离开你，

为什麽先抛弃我的人却是你呢…

顾瑾临，你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对我啊…

你怎麽这麽狠心啊，

你不能这样…

恍惚间苏乐好像又做了一个梦，梦裏顾瑾临站在阳光下，沖他笑，然后伸手说：“跟我走吧。”

“去哪裏呢？”苏乐想，

可是梦裏的苏乐又想，去哪裏又有什麽所谓呢，只要是和顾瑾临在一起。

苏乐最后又是在床上悠悠转醒，梦裏的苏乐和顾瑾临走了，梦外的苏乐也和顾瑾临走了。

苏乐想，你真是没救了啊。

在床上缓了一会，才觉出浑身疼的像是被谁打了一顿，苏乐下意识去揉肩膀，然后苦涩的笑了笑，确实，就是被打了一顿啊。

疼劲过去后，苏乐靠着枕头看着窗外自顾自愣神，虽然没怎麽看过大夫，但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

临哥，你什麽时候能想起来看我一眼啊，

我好像…真的要熬不过去了。

顾瑾临被带回皇宫的那天苏乐一直记得，左相带人把他俩落脚的小茅草屋围了一层又一层。

这在苏乐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顾瑾临那样的人，怎麽可能只是普通有钱人家的孩子，只是苏乐没想到的是，顾瑾临竟然是先帝皇子，当今皇上的哥哥！

顾瑾临走的时候，把苏乐也带走了，对此，太后和左相并未多说什麽，依太后的意思，反正以后都是要封王的，现在也该在身边养个小侍从了，苏乐就这麽被留了下来，带进了皇宫。

那是苏乐第一次看到这麽多宏伟高大的建筑，兴奋却也害怕，顾瑾临紧紧握着他的手，苏乐便想，和顾瑾临在一起，那也没什麽好怕的了。

两人在皇宫的日子也没那麽好过，先皇和先皇后都不在了，这个嫡出的皇子便一点也不重要，把他接回来也只是为了堵住悠悠衆口，朝堂上当今太后辅佐自己年仅七岁的儿子把持着朝政，顾瑾临这个皇兄身份更显得是个摆设。

后宫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上来踩他们一脚，屋子是顾瑾临逃出宫前居住的玉清殿，虽然不至于漏风漏雨，但现在并没有炭火给他们烧，冬天的时候冷的甚至还不如镇子上的茅草屋，吃的也是冷饭残羹，在那段受人欺淩，风雨飘摇的日子裏，苏乐一直陪着顾瑾临，两个人像小兽一样报团取暖，在吃人的皇宫中艰难生存。

那一年是永安三年，苏乐八岁，顾瑾临十一岁。

苏乐

夕日欲颓，黄昏将要落幕，天上飘着零零星星的雪花，仅剩的一点阳光斜斜的洒在顺安宫的牌匾上。

“公子。”流云蔫蔫的唤了一声苏乐。

苏乐依旧是坐在那个矮凳上。

“怎麽了？”苏乐瞧出流云不太开心，笑着逗她：“过来我看看，是谁惹我们家小姑娘生气了？”

流云慢吞吞的挪过来，蹲在苏乐跟前，看着少年瘦削的脸颊，犹犹豫豫的开口：“我，我听外面的人说，”

“说什麽？”苏乐笑吟吟的问。

无非就是一些编排他的话，这能有什麽？

“他们说，皇上要…要大婚了…”

“就在下月。”

流云的声音越来越低，低的苏乐好像理解不了她在说些什麽。

苏乐的笑凝固在脸上。

大婚？

谁？

顾瑾临吗？

他…竟是要成亲了吗？

也对，也对，顾瑾临二十有二了，又已经当了皇上，怎麽可能会不成亲呢？

可，

苏乐看着流云哭花的小脸呆呆的想，

那他呢？

他怎麽办呢？

脸上有什麽东西落下，苏乐擡手一抹，满手的泪痕。

自己这是哭了吗？

反应过来时，心痛的厉害，像是被一双大手死死的揪住，苏乐慢慢弯下身，捂住脸，泣不成声。

顾瑾临不要他了，

那他要他以后如何自处呢…

他们在玉清殿的生活后来好过了一点，是因为顾瑾临和左相达成了交易，左相就偷偷的在暗中帮扶着他们。

那段日子顾瑾临每天都通宵看书，什麽书都看，从兵书到儒学道教，从治国到天文占蔔，像要把在宫外漂泊的那几年落下的知识都要补回来一般。

苏乐就呆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给他磨墨续灯，他知道，先帝在的时候，是把顾瑾临当太子培养的。

在玉清殿蛰伏的那几年，苏乐跟着顾瑾临明裏暗裏见了很多人，他为他出谋划策，为他笼络人心，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顾瑾临身边，有一位苏公子。

苏乐知道，顾瑾临想要那个位置。

他帮他。

苏乐把自己给了顾瑾临的那个晚上，顾瑾临抚摸他的脸，轻声说：“乐乐，这条路很难，输了的话，连命都没了，我舍不得你受苦。”

苏乐擡头瞧他，烛光下，那双眼睛亮亮的。

他说：“临哥，我不害怕的。”

他不怕，只要有顾瑾临在，他就不怕。

顾瑾临俯身去吻他，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生涩，笨拙。

苏乐感觉到顾瑾临的手在游走，一寸一寸，似乎要将自己融化。

一吻结束，顾瑾临看着怀中人仿佛含着春水的眸子，擡手解开了苏乐的衣衫。

苏乐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没有依靠的浮木，只能紧紧抓着顾瑾临的肩膀，这是他唯一的救赎。

顾瑾临低头吻去苏乐眼角的泪珠，哄着：“乖宝，不哭，哥该心疼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蜡烛还在烧着，冒出滋滋的声响，苏乐搂着顾瑾临的脖子，在水渍声中就这麽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