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59)
杨棉看着他的眼睛,一时也不知该怎麽问才好,放下了手。
“还不是我那徒弟。”心口不一,杨棉避开了眼神, “你觉得我帮他私藏这玩意儿,好吗”
背上的那把吉他,就是人家的梦想,这回的矛盾点。
沈新竹松了口气: “你先帮他拿着吧,我怕这孩子再做出什麽傻事。”
“嗯。”杨棉应了一声,瞥过头看着桥下。
风迎面而来,深呼吸到了冰凉。
这感情,如同湖水,等久了就彻底冰封了。
“绵…杨棉,你觉得我是不是这样做不对”沈新竹问。
杨棉愣了愣,脑海中闪过他在学校看到的那一幕。
“没有对不对,只有好不好。我们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如意。”说完,从兜裏抽出一支烟来。摸了摸衣服兜,裤兜,都没有打火机。
沈新竹摸出那把眼熟的不行的打火机来凑到他面前。
“啪”给他点燃。
“嗯。”沈新竹展开愁容, “你,有人生导师的风範。”
“咳。”杨棉眨了眨眼,头一次把导师和他联系到一起的人,手抖了抖烟灰,轻挑起眉, “是吗那我能当你专属导师吗”
一辈子的那种。
沈新竹转过头看向远处,没有什麽表情变化: “好啊。”
如果说一个人很快的回应你,并不敢回看你的眼神,那他应该是知道你的意思了,但又无法面对。沈新竹害怕,怕一转头去面对他,被那炙热的目光注视。
杨棉吸了口烟,也转向了桥边,望着那远处的夕阳,彼此之间沉默了。有时候,明明离的很近的人,就站在身边,也会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好远,远到无能为力。
临近天黑,就会不禁渴望黎明的阳光,静静地看着落日从山边缓缓降落。余晖从面庞褪到了脚底,心裏难免会有些不舍,但明知道留不住,一开始就会放弃。
不管是什麽,也都能接受了。
风一阵一阵的袭来,吹动着桥上两个人的发丝。
好像上次跟沈新竹这麽无言的看景色,是在山上寺庙了,看旭日东升出。挺好,这次一起回到象原,又看一场日落西山。好像那天的清晨与此时此景悄然重叠在一起。
烟被熄灭了。
沈新竹偏了偏头: “最近可能小洲听不进我说的话了,还要麻烦你帮我传达一下。”
杨棉靠在栏杆上应了一声。
“告诉他,欺负女生可不是个爷们儿,得自己道歉去。”
“啊”杨棉转过来, “他欺负哪个小女生了”
“同班同学,我也不清楚具体怎麽回事,总之我希望他能去给人道个歉。”
杨棉说: “马尾辫那天在四楼嚎啕大哭的那个”
沈新竹皱了皱眉: “你看到了”
“是啊……偶然看到。”
这下好了,杨棉低头轻笑,没让人察觉。
沈新竹说完后,陈芳来电话让他催他回家了。两个人才道了别,沈新竹要往前方走,而杨棉得倒回去。
冒着风,沈新竹将冰块手揣进了衣服包裏,晚风冷的人脸颊僵硬,又得伸出手来扯扯围巾,把耳鼻都遮住。
没有回头再望。不晓得桥头上的人还没离开。
周围的路灯都明亮了,杨棉站在桥头,好似在看来去行人,眼神却定在了一人背影,看着他愈走愈远。
原来,都是误会。可这样的误会,解开了又会有什麽用呢。
叹出口气,杨棉搓了搓手,冒着有五六级的风力,不知有何神力在推动着他,一脚踩在栏杆阶上去,清了清嗓子对着远方吶喊: “沈新竹!!!”
放开了紧握的栏杆,杨棉一大男人就站在上面,得到的只有风浪的回应。冷的紫红色的脸庞,他也毫不后悔,他终于想清楚了。
风刮来的时候,就去享受它。
桥下边远处行人道迎面走来的人,随着飘落的枯叶,注意到了桥上面的男人,而逆风而行的人大多数都不会听见。
就算没有听见,杨棉也不肯下来。
“沈新竹!!!”风吹进了嘴裏,杨棉呛了呛从栏杆处下来, “怎麽不回头看看。”
从独自一人来到象原的那天夜晚,仿佛有一缕本不该出现的阳光照进了心窝裏。沈新竹,他这人,是一泓清泉,就算蒙上岁月的风尘,仍然澄净。
这场“表白”最终失败了。
过去了一个星期。
薛洲已经完全调理过来了,住院期间并无看到他那所谓的家长们,有了特别的舒适感,喜欢上住病房。有时候,杨棉会来跟他聊些有的没的,跟他说一些部队上的事,再来还会套话,让薛洲讲讲沈新竹的事。
可惜,这个“拔尖生”课都没上过几回,难能知道那麽多。
随口敷衍着,观察这杨棉师傅的神情,懂了。
等出院后,薛洲回到班上去上了一天课,感觉自己错过了非常多的流弊八卦事,什麽班长撕B啊之类的,还有各班的矛盾啊,甚至也听到了自己家的事。
“你爸把你后妈打的报警了,你这事都不知道”串班来的王超站在他边上,双手插在裤兜裏,脚踢了下椅子,难掩兴奋, “要不去庆祝庆祝”
薛洲愣了愣: “啊什麽时候的事”
“就你晕大马路那天。”王超跑来他对面坐着,丝毫没发觉正被窗户边的人幽幽注视着, “听说,你后妈被打的脸都肿了,警察来了后处理,把你爸关派出所了,你真不知道”
薛洲看了眼周围人的目光,合着是他最后一个知道的。
“哦。因为啥”
“我们还想问你呢!”王超瘪了瘪嘴, “你是姓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