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你做什么?”
“摆个好看的姿势呀,师傅你不喜欢,那我还是……”
圆圆瞧着房里的软榻,又一阵风躺了上去,侧身拿手支着下巴,笑眼如杏道:
“师傅,你看这样怎么样?”
永夜抿着嘴不说话,圆圆又蹦了起来,翻箱倒柜地抱出一堆扇子,讨好道:
“师傅你觉得我是不是该手上再执一把窕窈淑女爱拿的那种扇子。”
永夜已经完全晓得圆圆瞎折腾的缘故,也不理会圆圆,只走到书案边上,焚了香、铺了纸,压好镇尺,低着头用白瓷碟子细细用清水调开了几色染料,又在砚台上磨开了墨色,在笔架上选了根紫毫笔,润了润,这才肯答话道:
“执那面绣鸳鸯戏水的纨扇罢。”
圆圆终于见永夜肯答话,笑嘻嘻地又翻出一堆金的银的玉的玛瑙的镯子,细心道:
“师傅,你说人家戴哪个镯子好?”
“粉玉的罢。”
圆圆挑了挑,果然看见一个粉色的玉质镯子,晶莹透彻,圆圆撸起袖子,戴好了镯子,又对着镜子抿了抿头发,左瞧右瞧,道:
“师傅,这个水丹果然有效,人家的脸更胜从前,师傅你看人家还要画个眉什么的么?”
永夜微微轻叹口气,走到镜台前,菱花镜内圆圆眉飞色舞情态愈加动人。永夜拈起眉笔,沾了沾妆台上匀好的黛色,用手托起了圆圆的下颔,望向圆圆眼眸,只能道:
“圆圆你闭上眼睛,不然师傅没法专心给你画眉。”
圆圆乖乖闭上了眼,胸口一颗心跳得飞快,只觉得师傅这会的手又轻又暖,如风吹絮的气息拂过,魂已出窍,心神不知飘荡去了何处。
永夜端祥着圆圆的脸,细细在眉上反复描了半晌,不知多久,方搁下笔,道:
“圆圆,你睁眼看看我画得如何?”
圆圆怔怔睁开眼,只望着镜中那两道眉弯,似远山含黛,恰到好处,圆圆不禁嗔道:
“师傅,你是不是还给别的女仙画过眉?”
“没有!”永夜忽觉得答得太急,半晌缓了声道:“这是头一遭。”
圆圆不敢拿眼抬头回看永夜,只望着菱花镜。镜里永夜笑颜淡淡,圆圆忽生无处可逃之感。只一慌张,忙道:
“师傅,再不画,天就暗了。”
说着圆圆利索地窜开,支颐侧卧在榻上,又故意将云袖往下拉了拉,好露出那截戴了粉玉镯的皓腕,另一只手轻轻执了纨扇。
永夜出神望着那扇面的鸳鸯戏水,目光又流转望向圆圆无意勾住扇柄流苏的纤纤十指,还有晕开在圆圆脸上的淡紫霞光,以及那两道微蹇的峨眉,恬静安然,不由得生了一丝淡淡的迷恋。
永夜重握起了紫毫笔,润湿了墨。圆圆只看着永夜细致地在纸上勾勒布色,光线愈加淡,门外站了几个提着灯笼的婢女,也不敢进来点灯。直到日全然西沉,永夜方轻轻吹干了纸上的墨,圆圆觉得胳膊肘儿酸软,却强撑着挤着笑问道:
“师傅,画得怎么样了?”
“不好。”
“不好是多不好?”圆圆满心委屈,猛一蹦下软榻,身子不由一晃,却一下又站稳了,永夜看着一惊又一缓,又看圆圆没事人一样笑着,只能无奈喊门外女婢掌灯,众女婢提着灯笼轻手轻脚进来,房里一瞬亮堂堂的,待四角落又添了红烛,竟与白日毫无两致。
圆圆趁着光亮要看画,却见永夜匆匆将画卷了起来,圆圆不由问道:
“师傅,人家还没看呢?”
“画得不好,下次再给圆圆你画过。”
“好不好的,也该我说了算罢,师傅?”
永夜却沉脸,施压道:
“你既喊我一声师傅,自然是我说了算。”
圆圆不管,只劈手要夺,众婢女看圆圆与永夜拌嘴,虽极想听下文但奈何太子素来的严苛,不敢久留,速速又退下了。而永夜这会将画背着手藏在身后,圆圆见师傅竟然与她耍起孩子气来,不由不屑道:
“师傅你既觉得不好了,怎么不毁了那画,难不成还要让圆圆的蒲柳之姿贻笑大方么?”
圆圆说话向来不伦不类的,永夜只皱了皱眉,道:
“你在青尽山的时候,可有听青尽上仙开坛讲经说玄机?青尽上仙治下多是能说会道的,怎么圆圆你处处不通?”
圆圆撇撇嘴,道:
“师傅你难道不懂,鹤能立鸡群,鸡就不能立鹤群了么?”
“你倒是懂得自谦!”
“师傅你是不是嫌弃圆圆太糟糠,拿不出手?好罢好罢,我去多读几本书就是了,不会丢师傅你的脸的。”
永夜将那画用锦帛箭袋套好了,系上了绳,道:
“这画师傅还有用。”
圆圆正要问有何用,却听紫微宫那边的内官传话来请太子殿下去陪天君用晚膳。
第34章 奇案
永夜内着柔软白色中衣,外罩紫衣公服,飘带虽不松散却也宽余随意,由两个婢女提着灯笼引路,朦胧灯影里,永夜姿态更为清雅,脸上却并不带一丝笑颜,只冷冷随婢女引路朝容贵娘娘的崇贵宫行去,。
天君定的例,晚膳若只是家宴,便十有八九都是在崇贵宫的,永夜每每想起这点,嘴角便不免要噙着一丝笑,似喜似悲或怨或恨,连看在眼里的旁人,都难以捉摸。
永夜就是带着这样的笑颜,遇见了同在崇贵宫门等候的二皇子永安。
二皇子相貌温柔可亲,虽有可取之处,却不及永夜生得好。永安常因此对永夜又添了股嫉恨心思,只奈永夜的东宫太子身份,永安即便有天君依侍,也不得不垂手向永夜请安。